“李兄，实则不是心中空空，而是心中所盼之事太大，所以才有了这种无从下手的感觉。”陈文轩笑着说道。
“我这边还有四名学子，咱们一起探讨便是。也不着急，老五，去把吴志远他们四个给喊过来。”
“好嘞”
马五熊兴高采烈的应了一声，屁颠颠的跑走了。
这又把胡大海给看愣住了，马五熊啥时候能这么听话？
倒不是也没有，但是必须是他能够真正信任、真正认可的人。
陈文轩是怎么做到的呢？
“见过先生、见过县丞大人、县尉大人。”
这四人被领来后，依次见礼。
“称呼得调整一下，李兄接下来便是聚水县知县，咱们状告王有福一事，已是成了。”陈文轩笑着说道。
“啊？先生，真的？”吴志远喜出望外。
“真得不能再真。前几日给你们留的课题，你们到现在也是无从下手吧？”陈文轩笑着说道。
“今日正好李兄也过来了，咱们坐下来一起讨论一下。婳儿，煮些茶、拿一些蜜饯来。”
一听他这么说，吴志远他们四个的精神头一下子就蹿了起来。
别看李清明现如今已经是聚水县知县了，可是在他们眼里，陈文轩才是第一位的。
给他们留的作业，确实是冥思苦想了好久，也都没有想出来。今日先生名为讨论，实为授学。
虽然说李清明知道陈文轩在学子们眼里的分量很重，可是也没想到竟然会重到这个程度。从这四人那狂热的眼神中，你就能够感受得到。
“李兄初为官，你们四个将来有可能为官，我则不是官。”落座后，陈文轩笑着说道。
“少爷，我能跟着听听不？”
他的话音刚落，马五熊凑了过来。
“想听就听呗，这有啥大不了的。他们几个愿意听也过来，矫情个什么劲儿。”陈文轩笑着说道。
“老大、老二、老三、老四，快点过来，少爷知道咱们想听，假掰个啥。”马五熊喊了一嗓子。
那四个听到了他的召唤，也是拿着蒲团屁颠颠的凑过来，喜滋滋的坐在边上。
对于他们来讲这也是从来都不曾有过的经历，现在就不觉得有啥了，反正少爷挺怪的。
“为官不易，为好官更难。”陈文轩接着说道。
“李兄欲为好官，你们欲为好官，就好似要做一篇锦绣文章，虽有题目，却无破题之法。其实这是你们把自己给绕了进去。”
“官之好坏，谁人来评？是陛下、是重臣？是同僚、是下属？找到了评定之人，那便好办了。”
“无他，乃是百姓。”李清明说道，脑袋里已经有了一些思路。
“老五，你说说，你心中向往的生活是啥样的？”陈文轩看向了马五熊。
“这个……，有得吃、有得穿，娶个小娘子、生几个小娃娃，那就蛮好、蛮好了。”马五熊一愣，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捏。
“少爷说将来帮你娶妻，你还就惦记上了。”江三豹吐槽了一句。
“那又咋了，谁不想娶媳妇啊。”马五熊不服气的说道。
“不对啊，少爷他们说的是如何当好官，总不能不好的都给杀掉吧？”马四狼罕有的也开口了。
这句话听得李清明都有些冒汗了。
“当然不能胡乱的杀，随意杀人那是要犯律法的，咱们还得把命搭进去，不合适。”陈文轩笑着说道。
“嗯……，有道理。”马四狼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把其余的四个都看得愣愣的，自家老四啥时候主动发表过看法了？
“老四，那你说说吧，你想过啥样的日子。”陈文轩接着问道。
马四狼直接摇头，“没想过，过的就是刀头舔血的日子，想那么多太累。”
这句话，也让现场沉默下来。
“哎……，我知道了，百姓的诉求竟然如此简单。吃饱、穿暖，安稳的生活，就满足了。”李清明叹了口气。
陈文轩笑着点了点头，“就是这般简单。当生存都要面临着严峻挑战的时候，想别的都是空想。”
“我相信在李兄的领导下，即便是有一些穷苦百姓交不足赋税，也不会让人在后边催收。但是呢，这却也不是好官，因为你这是治标不治本。”
“先生，那便将着手处放在农之一道？”李明新双眼闪亮的问道。
“此乃正理。”陈文轩再次点头。
“咱们县里的百姓，所占比重最大的便是农民，其次便是商者和匠户。农之一道，实则是一门大学问啊，却是人们根本都不在意、不放在心上的学问。”
“我朝科举有进士科、明经科、明算科等等，可是又有哪一科是跟农之一道有关的？我朝农事归户部管，可是那司农就真的懂耕田吗？”
“想提振农事，必先知其然，方知其所以然。你们也别看我，我可以夸夸其谈，但是我不懂耕种。懂者，却是大有人在。”
“学生明白了，天下农夫可为师？”赵丹生兴奋的问道。
“对，因为他们终日劳作，这便是他们的一生。若是他们都不懂，何人能懂？”陈文轩笑着说道。
“那我也种过地啊，深耕细作、粪肥足，年景好，自然便会丰产。”马五熊抓着头皮嘀咕了一句。
说完之后，也是察觉这个话说得有些狂妄了，自己哪里有那个本事。
“然也。”
陈文轩却是认真的说道。
“圣人言，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于农事一道，我们不如你，你便为师。不懂不可怕，怕的是不懂装懂。”
听着陈文轩的话，李清明他们齐齐对着马五熊一抱拳。
这一下子可不得了了，激动得马五熊都哆嗦了，脸色也是涨红无比，抓着坐在他身边的江三豹不停的摇晃。
江三豹那叫一个愁啊，老五的手劲儿太大，不仅把自己胳膊掐得生疼，现在被他摇晃得也是头昏脑胀。
“世人有阶级，学识却无贵贱之分。能提振农事，这便是大学问，因为这能果天下百姓之腹。” 陈文轩又接着说道。
“吃饱了肚子，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有力气。即便是战场杀敌，亦能凭添几分勇武。他们于战场之上，为得是那浅薄饷钱，亦是为了守护我朝百姓。”
“世人却只道他们空有勇武，却无几分见识，皆是粗鄙之人。生之安稳，得来不易啊。流血、流汗，却被世人鄙视，与何人说？”
“少爷，你别说了，整得我心里边窝得慌。”
马五熊说着擦了一把眼泪。
其余那四个虽然没有说什么，眼圈也都是红红的。
即便是已有官身的胡大海，现在也是心潮起伏。恨不得就脱了这身官衣，随侍陈文轩身边。
这时候的李清明却是站了起来，先正冠、后扶衣，一揖到地，“为兄谢贤弟点拨，还请赐教。”
“学生谢先生点拨，还请赐教。”
吴志远他们四个也站了起来，同样一揖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