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内鼾声如雷,此起彼伏,门口的火堆也奄奄一息,慢慢熄灭。
官兵们除了两个留守值夜的,其余人都紧紧裹着棉被,找个能遮风的地方倒地便睡。
万老二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蹑手蹑脚地起身走了出去。
两个官兵正靠着门打瞌睡,万老二从他们身边经过,官兵们敏锐地感觉到有人,睁开眼就看见万老二正鬼头鬼脑地往外走。
“你干什么?”官兵抬眼,斜睨了一眼万老二。
万老二赶忙低下头,道:“官爷,我尿急,想去方便一下。”
“方便还是想逃跑?为何鬼鬼祟祟的?”官兵不依不饶,大声呵斥。
“官爷,我是怕扰了二位官爷的好梦,这才动作轻了些。”
万老二低三下四的模样,让官兵心里舒服了一些,这才说道:“那就赶紧去,告诉你,少动歪脑筋。”
万老二连忙道:“不敢不敢,官爷您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
万老二终于如愿以偿地出了破庙,直奔院子东南角。
他回头瞅了一眼官兵,见官兵又闭着眼睛打瞌睡,完全没有留意他,他赶紧低头扒拉。
借着皎洁的月光,他终于看清楚,这就是番薯,而且有好多株,铺满了这个院子的一角。
万老二在周围找了个棍子,开始挖起来。
他边挖边回头看一眼官兵,见官兵根本没有朝他这边看,心中才稍稍安定。
一刻钟过后,万老二终于挖出了一株番薯藤下面的番薯。
番薯个头不大,仅有成年人拳头般大小,但数量众多,真是意外之喜。
这一株下面竟然结了七八个!
万老二急忙将番薯捡起,塞入怀中,装作抱着胳膊取暖的模样,低着头往回走。
他心中暗自思量,若被官兵拦下,可就败露了。
他心中忐忑难安,直到走进破庙,官兵也没看他一眼,他才如释重负,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回到万老太身边,万老二把怀里的番薯轻轻放在地上,即使他动作很轻还是惊动了万星墨。
“万二叔?您怎么还没歇息?”万星墨的嗓音有些沙哑,眼神迷蒙,带着一丝水汽,没了白天的冷淡,多了一丝少年的纯真气息。
万老二轻手轻脚地走到万星墨身边,像献宝似的将挖到的番薯递给他看。
“小公子,你瞧这是什么?”万星墨拿在手中仔细端详,发现竟是番薯,这在军营中颇为常见,极易辨认。
“番薯?从何处得来?”万星墨惊讶地抬头看向万老二。
万老二更靠近万星墨一些,压低声音道:“小公子,这些番薯是在院子东南角发现的,那儿还有不少呢。
不过我刚才出去时被官兵发现了,没能全带回来。
我打算剩下的早起再去弄。”万星墨往外看了一眼门口的两个官兵,眼神一闪,便道:“万二叔,明早那些番薯恐怕就不是你的了,必须今夜全部挖回来。”
万星墨不自觉的看了一眼正在万二嫂怀里熟睡的小女娃,总觉得这万二叔一家的好运和这个小女娃有关,流放路上多备些吃的总是没错的,而且这番薯味道比窝窝头好多了。
万星墨一思量便当机立断,今晚必须全都挖回来,以免夜长梦多,这里人多眼杂的,说不定夜里被哪个起夜的看见就被挖走了。
“可是,门口的那些官兵不好对付,我再出去,定然会露馅。”万老二面露难色。
“万二叔,你放心,我来给你打头阵,看我手势行事。”万星墨话音一落,整个人便如同一匹灵动的猎豹,几个闪身,已至门口。
他手指如疾风般对着两个官兵点去,官兵的头微微一歪,便沉沉睡去。
万星墨回头对着暗处轻轻挥挥手,万老二赶紧抓起万老太身边空的粮食袋子,小心翼翼地一步步挪出来,仿佛脚下踩着刀尖,生怕惊醒了里面熟睡的官兵。
两人来到院子后,万老二才兴奋地问道:“小公子,你真厉害,不过那两个官爷”
“他们没事,我只是点了他们的睡穴,让他们暂时沉睡而已,不必担心。”
万老二听了这才松了口气,有了万星墨的帮忙,还有利剑在手,不到两刻钟,便将所有的番薯收入囊中,装了满满半袋子。
万老二开心得像孩子得到了心心念念的糖果,他家小福宝的口粮刚吃完,就弄到了番薯,正好可以给小福宝当零嘴吃,烧熟的番薯香甜软糯,小福宝肯定会喜欢得不得了。
正当两人打算回去的时候,万星墨的眉头突然皱起,他一把拉住万老二,将其隐藏在墙角处,还紧紧捂住万老二的嘴。
两人刚隐藏好,就见几个黑衣人如幽灵般悄无声息地落在破败的院子里。
万老二吓得脸色苍白,瞳孔剧烈收缩,两腿像筛糠一样不停地颤抖。
万星墨的一双眼眸在黑夜中却如鹰隼般锐利,冰冷地盯着黑衣人。
黑衣人一落地便相互打着手势,如狡兔般朝着不同的方向散开,将破庙包围得水泄不通,里面的人无论从哪个地方出来,都将成为他们的刀下亡魂。
万星墨松开万老二,万老二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额头上已挂满了豆大的汗珠。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还会遭遇刺杀!
他只是一个老实本分的种田人,一辈子都与田地打交道,根本不会想到这种只在话本里出现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万老二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心中开始为里面的家人担忧起来。
但是他此时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稍有动静就会惊动那些如鬼魅般的黑衣人。
可是如果他不动,他的家人就要遭受伤害。
万老二准备牺牲自己,把刺客引走,这样破庙里的家人就能安然无恙了。
万星墨:你太高看自己了,我保证你连院子都踏不出去。
就在万老二胡思乱想之际,万星墨忽然身子一闪,低声说道:“万二叔,你待在这里不要动,等我把人引开后你再离开。”
万老二还没来得及回答,就感觉身边刮过一阵风,万星墨已经手持长剑,如飞鸟般凌空而起。
他甚至都不用故意弄出响动来,那些黑衣人就立刻发现了从破墙中一跃而出的黑影。
黑衣人立即调转矛头,如毒蛇般一起朝着万星墨紧紧追去。
万老二努力平复自己慌乱的心情,这才扛起半袋子番薯,走进破庙。
他把番薯放在神像下面的空洞中,却毫无睡意,精神疲惫地靠着神龛坐着,心中为万星墨的安危担忧不已。
那些黑衣人看上去个个都身手不凡,万老二心中焦躁,下意识地在地上抓了一把。
“啊——”万老二不偏不倚,抓到了一只死耗子。
他惊叫一声,声音虽然短暂低沉,没有惊动其他人,却惊动了万星宸。
万星宸从赵氏身边坐起来,看了一眼靠在神龛上的万老二。
“万二叔?是你吗?”万星宸低声询问,然后环顾了一下四周,第一眼就发现大哥万星墨不见了。
万星宸原本还有些昏沉的脑袋,瞬间变得清醒无比。
万老二丢开手中的死耗子,只觉得晦气。
乡下人见多了耗子,所以他倒没有多害怕,只是刚才在黑暗中突然摸到一只毛茸茸的东西,让他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会儿万星宸询问,他急忙弯下腰凑过去。
“二公子,您怎么醒了?是不是我把您吵醒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死了只耗子,吓了我一跳。”
万星宸见万老二安然无事,这才放心,瞅了一眼地上被丢弃的耗子,万星宸内力虽比不上万星墨,却也比身为普通人的万老二厉害太多。
他一眼便瞧出这耗子颇有古怪,似乎是中毒身亡。
为谨慎起见,他迈步上前用脚踢了一下耗子,将耗子翻面后发现它口吐白沫,且刚死不久。
这一路上万星宸一家屡遭刺杀,这不得不让他对一切异常现象都心生警惕。
万星宸慌忙拉着万老二询问:“万二叔,这只耗子是在何处发现的?”
万老二对万星宸为何对一只死耗子如此感兴趣感到费解,但还是用手指了一下刚才发现死耗子的地方。
万星宸赶忙走过去在神龛下面一阵摸索,从里面拽出一个窝窝头。
万星宸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如纸,这窝窝头难不成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