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里静悄悄的,仿佛能听见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尽管有这么多人坐在一起休息,却没有人说话,他们大多累得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万老二谎称要去方便,提着包袱朝不远处的林子走去,万金哲觉得万老二行为诡异,便也谎称要去小便,悄悄跟在万老二身后进了林子。
万老二找到一处低洼的地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人过来后,毫不犹豫地把窝窝头扔在了地上,然后挎着个空包袱往回走。
这一切都被躲在暗处的万金哲看在眼里,他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心想:这是什么人家啊?这么多窝窝头说扔就扔?
万金哲等万老二走后,迫不及待地跑到刚才扔窝窝头的地方,把所有的窝窝头都捡起来塞进衣服里。
他要去告发这一家人,让官爷再也不给他们发吃的,饿死他们才好。
万金哲一边捡,一边胡乱地往嘴里塞。
尽管窝窝头已经凉得像石头一样硬,但是万金哲饿得能吃下一头牛,哪里还顾得上口感?
万金哲把三十几个窝窝头全都捡起来后,准备往回走。
可是没走几步,他就突然口吐白沫,直直地倒在地上。
身上的窝窝头也滚落出来,散乱地掉在地上。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原来这泥腿子扔的窝窝头有问题。
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转瞬即逝,柳氏才惊觉儿子少了一个。
“官爷,官爷,我家老二不见了啊,他说去方便,这都去了半天也没回来呀!”
周强向另一名官兵使了个眼色,官兵心领神会,立刻上前询问具体情况。
“你儿子先前去哪儿了?”
“官爷,我儿子说是去方便,可这都过去半天了,还不见人回来,莫不是出啥事了吧?”
柳氏越想越心惊,她这一辈子养尊处优,未曾想晚年竟要遭受如此折磨,若是再失去一个儿子,对她而言无疑是沉重的打击。
几个官兵依着柳氏所指的方向往里面走去查看,不多时,一个官兵就脚步匆忙地跑了回来。
“强哥,万金哲死了,您快去看看,像是中毒的样子。”
周强心中虽有一丝惊疑,但也未做他想,毕竟在流放路上,死一两个人再正常不过,就算这些人都死了,他上面也有人撑腰,那些律法对他们这种有背景的人来说,不过是一纸空文。
不过既然出了事,他这个首领还是要去瞧瞧。
周强跟着官兵来到万金哲出事的地方,只见万金哲口吐白沫,脸色青紫,嘴唇发黑,四肢僵硬地躺在落叶丛中,而他的周围还散落着几十个窝头。
周强的目光瞬间被散落在地上的窝头吸引住了。
他猫下腰,拾起一个窝头,心里暗自思忖:“怪不得万星墨那一大家子到现在还安然无恙,原来他们竟然察觉到窝头有毒,我还当他们有金刚不坏之身呢!”
周强面不改色地扔掉窝头,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尘土,对在场的两个人道:“等会儿回去就说没找到万金哲,他失踪了。”
“可是,强哥,这满地的窝头是咋回事?万金哲咋会有这么多窝头?”一个官兵满脸狐疑。
周强懒得解释,只扔下一句:“谁晓得,不过窝头的事你们也别瞎议论,咱们得赶紧赶路。”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大步流星离去。
那官兵不解地嘟囔:“强哥这是咋了?脸色咋不太对劲?”
“行了,不该你问的别问,强哥咋说你照做就是了,你才来,这里头的门道你一时半会儿也整不明白,赶紧走吧,把嘴闭严实点儿。”
两个官兵回来后,周强大声道:“刚才万金哲去方便,结果人不见了,我们已经查看过了,地上有血迹和拖拽的痕迹,这说明这林子里有吃人的玩意儿,大家都跟紧了,要是掉队,就跟万金哲一个下场。
都麻利点儿,天黑前必须找到山洞落脚,要不然咱们一个也活不成。”
周强虽是想借万金哲的死吓唬大家,但他所言不假,在林子里过夜没有山洞,那夜里的危险可就成倍增加了,他可不愿去冒这个险。
柳氏一听儿子失踪,如遭雷击,当场便昏死过去,万金哲的媳妇孙氏和两个儿子则放声大哭。
“娘,我爹怎么了?我要爹,我要爹”年仅六岁的万星晖,听闻爹爹回不来了,被吓得魂不附体,直接扑进孙氏怀中,嚎啕大哭。
孙氏泪如雨下,一边抱着万星晖轻声安抚,一边心如刀绞。
而柳氏倒在地上,无人理睬。
柳氏的另一个儿子万金翰,却自私地混入人群,自顾自地朝前走去,对妻子女儿不管不顾,对老娘也不闻不问,就连早上发的窝窝头也被他独自吃完了。
“快走,莫要磨蹭。”周强在前方高声呼喊。
万蝶兰一脸厌恶地摇醒柳氏。
“娘,您醒醒,快醒醒。”柳氏最终还是被万蝶兰给掐醒了。
“兰儿,你二哥呢?找回来了吗?”柳氏一醒转就立即紧紧抓住万蝶兰的胳膊紧张地问道。
万蝶兰眉头紧皱,甩开柳氏的手,不满地说:“娘,您弄疼我了,官爷都说了,二哥失踪了,肯定早就连骨头渣滓都不剩了,他对您也不好,您何必还挂念他?赶紧走吧。”
“啪”的一声,柳氏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万蝶兰的脸上,怒不可遏。
“你还是人吗?那可是你的亲哥哥,你怎能说出这等薄情寡义的话?你现在立刻去找你二哥。”柳氏近乎癫狂地对女儿低吼。
万蝶兰觉得柳氏不可理喻,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如何去找人?
二哥那般健壮的男子都失踪了,让她一个女子去寻找,亏得娘亲能说得出口?
万蝶兰气鼓鼓地捂着脸,愤怒地冷哼一声,猛地站起身来,“娘,你要找自己去找吧,我才不去呢!官爷刚才都说了,今晚要是找不到山洞住,大家都小命难保!你要是想死,可别牵连我!”
话毕,万蝶兰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只留柳氏一人呆坐在地上。
一阵凉飕飕的林风穿过,柳氏不禁打了个寒战,浑身发冷。
她环顾四周,发现其他人早已走得老远,只有自己还傻乎乎地坐在原地。
柳氏这才惊恐起来,也不再想着找儿子了,她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拼命狂奔,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赶。
万星墨落在队伍最后,朝着万金哲消失的方向望了一眼,又凑近万老二,低声问道:“万二叔,那些窝窝头你们怎么处理的?”
“我刚才谎称去方便,把它们扔了。怎么了?”
万星墨心中瞬间明白了万金哲失踪的原因,肯定是吃了那些有毒的窝窝头。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以后再来祸害大家。
“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扔了就好。”
一行人又赶了两个时辰的路,林子里十分阴暗,比外面黑得更早。
官兵们纷纷点亮了火把,争取在天黑之前找到可以栖身的山洞。
他们现在还有四十多人,要找到这么大的山洞可不容易。
万老太已经快撑不住了,万老大一直在旁边扶着她。
只见万老太脸色苍白,万老大连忙道:“娘,还是我背你走吧。”
万老太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不用了,这林子里路不好走,你背着我,咱俩都可能会摔倒。我就慢慢熬吧,看这地势一直在往上走,估计也快到地方了。”
万老大只好继续搀扶着万老太,但万老太的大半身子都靠在万老大身上,万老大几乎是半拖着她往前走。
此刻,他们已深陷密林,这里繁茂的林子,宛如一座天然的迷宫,似乎鲜有人踏足。
周围的环境原始而古朴,粗壮的大树犹如擎天之柱,直插云霄,而从上方垂下来的藤条,仿佛是一条条灵动的巨蟒,稍有不慎,便会将人绊倒。
“官爷,让我们歇会儿吧,实在是走不动了。”
万家另一个旁支中不知谁发出一声哀求。
他们伤痕累累,历经两天的高强度跋涉,疲惫不堪,双腿犹如灌了铅般沉重,每迈出一步,都需要咬紧牙关,拼尽全力。
“还歇?山洞都没个影儿,不想活命的就尽管歇!”周强厉声道,说完便带头继续前行。
突然,一人从斜坡上滚落,如巨石般砸向后面的人,两人一同滚落下去。
幸而林中树木众多,将他们拦住,才不至于酿成大祸。
林子里的人群顿时骚动起来,纷纷驻足观望。
正在此时,一声朦胧的虎啸声如惊雷般从林子深处传来。
骚动的众人愣了一下,随即林子里传出来更大的骚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