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安静一瞬,所有人的视线全部转向两人身后的马车上。
文昌伯夫人片刻后,才掀开车帘,涨红着脸出来。
“大嫂。”她咬着唇瓣,小声道。
“你别叫我大嫂,我们谢家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你可知娘今年多大年纪?”
“自己惹不起镇国公夫人,就拉娘出来,你是小孩子吗?打不过还要告状?”
谢大夫人冷冷地盯着文昌伯夫人,语气格外嘲讽。
她真是恨透了这个小姑子,明明是养女,在老夫人心里却比谁都重要。
偏偏自己一子两女没有一个成器的,让她一辈子挺不直腰杆。
老夫人嘴里天天念叨着郑晨晖与郑晨月两兄妹,日日膈应她。
她儿子女儿不争气,她认了。
但凭什么郑晨月出事,谢婉莹不让郑晨月的亲爹、亲哥出头,非要拉着老夫人出来丢人。
是觉得地位品级赶不上人家,就想用辈分压人?
谁给她们的这个脸?
瞧着谢大夫人不善的目光,谢婉莹往老夫人身边躲了躲,哽咽道:
“都是我的错,我就是太心疼月儿了!”
“她才刚及笄,就要过那般清苦的日子,是我没有忍住在娘跟前落了泪。”
“大嫂你不要怪娘,是我惹得娘动怒,才会闹到这般田地,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我会求镇国公夫人原谅娘的,也绝不会牵连谢府一分一毫。”
谢老夫人见不得自己女儿受委屈,一把推开谢大夫人,怒斥道:
“她是你妹妹,你凶她做什么?”
“你这个做嫂子的,但凡有你妹妹一半懂事,就说不出那般刺人心的话,还不给婉莹道歉!”
谢大夫人闻言心肺都要气炸了!
合着你们母慈子孝,就她一个坏人!
是她让老夫人来这里的?
难道不是谢婉莹那个贱人惹出来的乱摊子,她不应该承担责任吗?
听着四周的窃窃私语,谢大夫人身体直抖。
她捂住自己的心口,半晌说不出话来。
谢婉莹垂下头,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不屑地撇撇嘴。
她这个大嫂就是学不乖,每次见了她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再能干又如何?
娘不喜欢她,大哥不护着她,她自己儿子又不争气,怪得了谁呢?
她眼睛一转,看向了池夫人。
见她正抱着孩子,被几位夫人围在中间,顿时心中嫉恨难当!
她的女儿一路舟车劳顿,险些小产。
而那些害她的人,却众星捧月,凭什么啊?
于是,她一咬牙,朝着池夫人就跪了下去,祈求道:
“镇国公夫人,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娘不是故意要为难你的,看在她是长辈的份上,你别与她计较!”
“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我替娘受着便是。”
她说得大义凛然,把谢老夫人感动的热泪盈眶,忙颤着手去扶她起来。
“婉莹啊,你快起来!”
“你爹还没死呢,她不敢把我们母女怎么样!不要求她!”
谢老夫人说着,还狠狠剜了池夫人一眼,浑浊的眼神夹杂怨毒,瘆人极了。
池九瑜听着这一唱一和的,小眉头都挑了起来。
【娘啊!我怎么听着,咱们才是那个飞扬跋扈,恃强凌弱,欺压良善的坏人啊!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咱们就说了一句话吧!】
【太欺负人了,娘亲我帮你打回去。】
池夫人按压住池九瑜的小手。
垂眸对上谢婉莹的目光,眼中寒光乍现。
大概是她以前留给别人的印象太过好欺负,今日竟是让人胆敢在她闺女面前,这般肆意构陷于她。
倒是她的不对了!
“文昌伯夫人,是你与文昌伯教女无方,才让郑小姐竟敢公然侮辱有功之臣,皇上心善只是将其发配庵堂,为大楚、为百姓祈福。”
“这明明是天大的好事,你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为何要在谢老夫人面前落泪,是对皇上的处罚不满吗?”
没想到池夫人会这样问,谢婉莹与谢老夫人脸色骤变。
她们心中再如何不满、愤怒,也不敢表露出分毫。
池夫人这话在大庭广众之下讲出来,简直是杀人诛心!
谢婉莹反应极快,她猛地抬头,大声道:
“不,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思女心切,万不敢对皇上的旨意有一丝不满。”
“镇国公夫人莫要随意将这般大逆不道的罪名扣在谢府与文昌伯府的头上,我们万万担当不起啊!”
池夫人笑了,语气轻飘飘地道:
“做都做了,谈何担当不起?您说呢谢老夫人?”
“老身没有,你莫要胡说!”
谢老夫人苍老的嗓音里带着难以隐藏的恐慌。
“胡说?”
池夫人笑容更盛,周身却散发着冷意,她抱着池九瑜一步一步逼向谢老夫人。
“那您老倒是说说,我镇国公府哪里得罪了您?”
“让您这位近十年不出府门的老夫人,一出现便直直挑衅于我?难道谢老夫人不是为了给外孙女出气来的?”
池夫人每逼近一步,谢老夫人便后退一步,像是被池夫人周身的威势逼退的一样。
这时,有人小声道:
“到底是为母则刚,温柔娴静的池夫人竟也有这样迫人的一面。”
“谁让这谢老夫人一露面,就将矛头对准了池小姐呢!现在全京城谁不知道镇国公府最宝贝的就是这个女儿了。”
……
谢大夫人看着谢婉莹跪在地上,脸色惶然,而向来不讲理、偏心护短的老夫人被逼到如此境地,心中畅快不已。
每一次见到这母女两人大演母女情深,她就呕得慌。
现在有人能制住她们,她简直想要拍手称赞。
“老身没有,你莫要胡说,莫要胡说。”
谢老夫人反反复复说着这一句话,已然是心绪大乱。
“婉莹!婉莹救娘!快来救娘啊!”
原本缩紧了身体,努力减少存在感的谢婉莹顿时身子一僵。
“呵~既然谢老夫人叫你,文昌伯夫人便替谢老夫人说一说吧!”
“你们不是向来同甘共苦的吗?方才可是口口声声让本夫人冲你来的,文昌伯夫人没忘吧?”
谢婉莹面色煞白,一滴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她扭头看了看谢老夫人,眼底流露出一丝愧疚与心狠,然后开口道:
“是、是母亲年纪大了,没有拐过弯来,母亲并非成心找你的麻烦,还请镇国公夫人大人有大量,莫要与母亲计较。”
“不是诚心的?那要不要问问宫门口的守卫,你们谢府的马车在这里停了多久?”
池夫人此话一出,谢婉莹冷汗淋漓,张了张嘴却答不出话来,一副被问倒的样子。
“文昌伯夫人口口声声说,谢老夫人年纪大了,是长辈,想要逼得本夫人息事宁人,咽下这个闷亏。”
“但谢老夫人既不是我爹也不是我娘,这一声长辈,我敬她,她才是长辈;我不敬她,她又算得了哪门子的长辈。”
“文昌伯夫人莫不是忘了,本夫人与谢老夫人同为一品诰命,可没有尊卑之别。”
这一字字一句句,宛如一把把钢刀,在谢婉莹的心脏上刺穿又拔出,拔出又刺穿。
她紧紧握住帕子,颤抖着肩膀,正欲低头求饶。
恰在这时,伴随着啪啪啪的鼓掌声,一道慵懒的嗓音传来。
“镇国公夫人好大的威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