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部官署本就在一处。
这边圣旨出了岔子,很快便传得人尽皆知。
其他几位尚书陆续找来,询问详细情况。
之后,六部尚书商量了一下,决定进宫面圣。
有与镇国公交好的,还让人传了信。
总之,经过这一闹,朝野震动,皇宫门前的车架排成了排。
——
与此同时,翰林院。
池慕修与内廷司小太监找遍了房间内的每一个角落。
此时,正在盘问守卫。
守卫支支吾吾,他还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
郑晨晖已经领着禁卫军赶到。
“来人,封锁翰林院,相关人等一并拿下!”他冷声下令。
数柄长枪死死架在池慕修的脖子上,冰凉的触感让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耳边是纷乱跑动的脚步声与连续不断的惊呼声。
他甚至能听到那些压抑着兴奋的议论声。
“那可是镇国公府世子,他怎么会被抓?”
“定是犯了大事了,不然皇上怎会一点儿脸面都不给他留?”
“没想到咱们这位风光霁月的世子,也会有今天!”
“你可别这么说,镇国公府世子,年纪轻轻的翰林学士,指不定什么时候又回来了!到时候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
池慕修原本就知道人的嫉妒心有多可怕,也知道墙倒众人推的道理。
但当真处于这种境地时,才会真正明白——无处可逃的恶语与歹意,能让人心寒到何种程度!
看着往日里的热络的同僚,露出或怀疑或怜悯或冷漠的目光。
他们不需要证据,已经认定了他的罪行!
甚至他们迫不及待露出隐藏不住的、幸灾乐祸的表情。
无论你望向哪一个方向,全都是一样的眼神与表情。
无人愿意信你!
无人愿意帮你!
一瞬间,这些人的目光中仿佛放射出无数丝线,编织成一个永远无法逃离的牢笼。
纵然有一天你逃了出来,恐怕也已经由人化鬼。
寒意侵身,冷得不是身体,而是心!
池慕修垂着头,突然发出低低的笑声。
随着他的笑声越来越大,周围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他们齐齐看向池慕修,露出不可理喻又惊骇难言的目光。
宛如在看一个疯子。
原来上一世的自己是这种感觉!!!
既然与人为善不能有一个好结局,那他又何必惯着他们!
池慕修缓缓抬起了头,眸光扫过说话的那几人。
那眼中若有若无的凉意,顿时使人压力倍增。
被看到的几人浑身一颤,额头冒出许多冷汗。
不过须臾,已经吓得躲到了别人身后。
众人见池慕修的表情不再平和温润。
与他们对上的视线,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刺人之感。
仿佛他看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畜生。
众人咽了咽口水,慌忙收敛自己的眼神与表情。
池慕修冷笑一声。
既然友善和气他们不想要,那么见他者,皆惊惧、憎恨也不错。
毕竟是这些人配不上他的良善。
原本躲在众人身后幸灾乐祸的林宣,见这么多人竟然被池慕修的一个眼神吓住,顿时心中冷嗤一声。
他急促呼吸了几次,发出奔跑后的喘息声,然后便急匆匆的跑出人群。
一脸担忧地道:“池兄,你这是犯了何事?”
“你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你别伤心,我相信你的为人,断不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举!”
“即便你的真的犯了错,有镇国公的累累战功在,定也能保你无恙的!”
他这话一出,众人的脸色微变。
翰林院的官员多是寒门出身,本就对世家贵族不满。
如今被人当面使用特权,心中很是不忿。
有人忍不住小声道:
“镇国公既承国公之位,便该当得起守国之责!”
“怎能用此功劳抵罪?若是如此,大楚律法还有何公正可言?”
有人赞同道:“对对对,皇子犯法,且与庶民同罪,怎的镇国公世子就能免责?莫不是镇国公世子以为自己比皇子们的身份还要贵重?”
林宣闻言,神色焦急道:
“林某不是这个意思,诸位莫要误会池兄,池兄不是那样的人!”
他这话一出口,便惹了众怒。
有人对着池慕修狠狠呸了一声,不忿道:
“沽名钓誉而已!什么谦谦公子都是装的!你们看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什么乞丐、垃圾一样!”
“就是,这种世家公子惯会装腔作势,看不起我们就直说,装什么平易近人!”
“就是,就是……”
池慕修瞧着替他引来众怒后,林宣眼中那藏不住的笑意,不由眯了眯眸子。
继而用指关节敲了敲颈边的长枪,说道:
“郑统领,这是什么意思?本世子只是嫌犯,而非犯人,按照我朝律令,郑统领你,越矩了。”
郑晨晖一愣,没想到池慕修会这么说!
平日里这人向来温和,从不用世子自居,常人便也只称他一声:池大公子。
如今这般强势,显然是被激怒了。
但他说的也没错,若是其他嫌犯便也罢了,镇国公世子身份特殊,确实不能如旁人那般待之。
郑晨晖出言道:“没听到池世子的话吗?还不快放开!”
禁卫军听令后退,给池慕修让出一条道来。
池慕修徐徐走出禁卫军的包围圈,站在那些人面前,环视一圈,继而露出一个与往常如出一辙的笑来。
“我父当得起苍生之重,你们嫉妒?我受父亲庇护,享世家特权,你们嫉妒?我才华横溢,金榜题名,加官进禄,你们也嫉妒?”
“但那又怎样呢?”
“我不仅有一个好父亲,还有一个好脑子,而你们,没有,这是事实!你们是该嫉妒的!”
池慕修打开折扇,轻摇两下,嗤笑道:
“毕竟投胎也是一项技术活,可惜你们似乎不太行!”
说完,他朝众人挑高眉梢,邪气四溢的眸子,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压迫感充斥全场。
有人壮着胆子道:“你就是装的,你就是个伪君子!”
“我愿意装,你们应该感恩戴德,而不是无理取闹,懂吗?”
池慕修高大的身形微微前倾,居高临下地扫视着出言不逊的那些人。
“因为我不装的时候,你们便没了得寸进尺的机会!这么大人了,该懂什么叫怕,什么叫你们得罪不起的人!嗯?”
听到池慕修的这番话,那些个叫嚷的人脸色一阵一阵的发青,不明白眼前的人怎么会突然变脸,前后差距竟然如此之大?
此刻,所有人都盯着池慕修,有羡慕,有嫉妒,有愤恨忌惮,也有崇拜敬佩。
这一刻,池慕修不再收敛自己的锋芒,宝刀出鞘,光芒万丈。
无人搭理的林宣,脸上带着欣喜的笑,面皮却一抽一抽地疼。
这个池慕修可真不好对付!
但那又如何?圣旨已发,无法转圜,皇上也不会轻易放过打压镇国公府的机会,池慕修一定会死!
就在这时,掌院被一个青色官袍的男子搀扶着,气喘吁吁地喊道:
“快来人,去茅厕看看,那里有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