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内,早已安然入睡的百姓们瞬间被惊醒。
这种无知无觉被攻入京城的事情,自古至今从来没有发生过。
许多人根本不知道这号角意味着什么。
可即便不知道,夜幕下,大雨中,马匹踏水,铁蹄隆隆,水花飞溅,似有大批的人马正疾驰而来。
京城的百姓们感受到了某种不寻常的气氛,不约而同地躲在屋子里安静如鸡。
有大胆些的,感觉到地面越来越强烈的颤动,悄悄将窗户打开一条小缝。
顾不得趁乱刮进来的雨水,瞪大眼睛紧张地朝外望去。
隔着层层雨幕,黑衣黑甲的骑兵队伍疾速前行的身影若隐若现。
他们紧紧握着缰绳,狂奔向前,虽看不清面容,却掩不住那满身的肃杀之气。
这时,雨中传来一声喝令,偷看的那人吓得手一抖,窗户咔的一声关上了。
他捂住自己怦怦直跳的胸口,呆滞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那人说的是——加速!
等他再打开窗户时,最前面的那匹高头大马早已一骑绝尘,看不到了踪影。
然而,黑衣黑甲的兵马却还在源源不断地路过。
那人咽了咽唾沫,这到底有多少人啊?他蹲得腿都麻了,竟然还没跑完?!
他们大楚莫不是要完了?!!!
——
此时,正泰殿内一片慌乱。
在文德帝下令捉拿镇国公夫妇二人时,那一声号角犹如一记沉重的警告敲在众人的心头。
郑晨晖上前请命道:“陛下,臣自请守卫宫门,必不让黑甲军进犯一步。”
文德帝深吸一口气:“好,朕予你全权调动禁军、大内侍卫的权利,务必在京畿卫到达前守住皇宫。”
“是,陛下!臣这就去安排。”说罢,他快速离去。
然而,大多数朝臣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了退却的想法。
他们都是文臣,可文人傲骨这种东西,在朝堂经营的数十年里,早已消磨没了。
对于他们来说,能活且保住他们的官职地位才是最重要的。
否则他们也不会为了所谓的长生,不惜捐赠家财,还把玉姬这个敌国公主捧上高位。
镇国公看着朝臣们惶惶不安的表情,心中嗤笑。
在文德帝的统治之下,大楚的根基早就烂了,全都是些结党营私,尸位素餐之辈!
文德帝也从御座上站起了身,看着停手的金羽卫,怒道:
“你们还在等什么,抓住他们!”
金羽卫立刻抽出兵器,朝镇国公围攻过去。
钢刀滑出刀鞘的摩擦声,令在场众人心中一寒。
“陛下……”
“陛下……”
……
那些带着劝阻意味的声音,在大殿的角落里此起彼伏。
文德帝根本不理会,铁了心要拿下镇国公,逼迫黑甲军退兵。
金羽卫副使一心想要立功,好将跑去扬州查案的吴统领取而代之,随着文德帝一声令下,他提着钢刀,勇猛地冲到镇国公身前,举刀横劈。
池夫人见状,忙闭上眼,扎进镇国公的怀里,不看不动,不给夫君添麻烦。
感受到夫人的信任,镇国公勾了勾唇,本就英武的脸此刻锐气四溢。
他单手抱着池夫人越过条案,右手一抓,隔空将一名金羽卫的钢刀吸入掌心,反手削去。
只听“扑通”一声闷响,金羽卫副使的人头咕噜噜落地,滚出老远!
众人呼吸一滞,显然未曾料到称得上一句大楚猛将的金羽卫副使竟不是他一合之敌。
战场上瞬息万变,刹那走神便足以致命。
不等那些敢对他出手的金羽卫反应过来,镇国公已似鬼魅般从他们中间飘忽而过。
如砍瓜切菜把这些人尽数绞杀,霎时间,鲜血如炸裂的岩浆在空中四散飞溅。
场面极为骇人!
在场众人已经吓得缩成一团,丝毫不敢朝那满地的血腥觑上一眼。
金羽卫脸色煞白地停下脚步,踌躇着不敢上前。
怎么会这样?文德帝不由后退一步,仓皇间差点跌回御座上。
镇国公抖落刀尖的鲜血,朝文德帝看去。
文德帝硬着头皮与他对视上,仿佛在他的瞳仁里看见了无尽的嘲讽之意,顿时一口郁气冲上喉头,几欲呕血。
文德帝连连呵斥金羽卫,命他们不计代价地砍杀过去。
皇命不可违,剩余的金羽卫心一横,正要上前……
镇国公却哼笑一声,反手将钢刀毫不费力地插入青石地板。
右手隔空做了个摄取的动作,径直将文德帝从上首吸到近前,紧紧扣住对方脆弱的脖颈。
所有人都吓得目瞪口呆,镇国公与陛下之间起码有两丈远,他是怎么把人掐到手里的?
不不不!不对!不对!现在是陛下小命危矣啊!
“啊啊啊……镇国公手下留人呐!”
一群朝臣惊呼着,从角落里蹿出来,挤开那些围着的金羽卫,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话语劝说镇国公。
左一句都是我们的错,右一句我们该死。
不仅自己认错,恨不得连文德帝的错也一并替他认了!
那卑躬屈膝的模样就差跪下磕几个响头,求他高抬贵手放过文德帝。
与之前他们站在制高点挤兑镇国公时的场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池夫人原本堵在胸口的一团郁气,直接就顺了。
虽然这些捧高踩低的势利小人不值得她与之生气,但看着他们这样求夫君,她还是感觉到了一丝痛快。
这些人就该被夫君踩在脚底,陷在泥里,做什么出来恶心人呢!哼!!
看到自家夫人不屑撇嘴的样子,镇国公笑了笑,继而将目光转向文德帝。
“陛下!这些天你也闹够了,该消停了对不对?”他附在文德帝的耳边低声一笑。
本就心中骇人的文德帝,此时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
他后悔了,他不应该一再逼迫镇国公,他该再忍一忍的。
长生不老不等于不会被杀死,今夜他太过得意忘形了。
“嗯?陛下怎么不说话?”
镇国公那语气不像与皇帝说话,反而像是逗弄一只京巴。
只是他骤然扣紧的五指,却威胁性十足。
文德帝立时便涨红了脸颊,额角更是青筋暴突,可见他正遭受着怎样的煎熬!
围过来的朝臣顿时吓得双股颤颤,魂不附体,生怕镇国公一个错手,就弄死了陛下。
可他们不敢怪罪镇国公,只一个劲儿地喊着陛下。
甚至还有人合力将秦大人推了出来,让他赶紧劝一劝。
“唔唔唔……朕……”文德帝使劲扣挠着脖颈间的大手,根本说不出话来。
池衡这厮就是故意的。
——
与此同时,皇宫戒严,禁军紧守四处宫门,警惕地环顾四周,气氛紧张而凝重。
就在这时,一名禁军一声高呼,“来了!”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禁军们远远地便看到那数万的黑甲骑兵,裹挟着雨水,气势如虹地奔袭而来。
即便没有战鼓擂动,号角长鸣,那百战之军、锐不可当的气势,也不由令禁军们心中发寒,脚步不由自主地朝后退去。
禁军虽然负责保卫皇宫,可他们早就安逸惯了,哪里是这些黑甲军的对手?更别提拘在深宫中尸位素餐的侍卫了。
几乎是一个照面,禁卫军与大内侍卫便溃不成军。
皇宫数百年未被人攻破的玄武门,已经摇摇欲坠。
大内侍卫连滚带爬地朝正泰殿跑去,不等太监通报,便冲了进去,大喊:
“陛下,陛下不好了!玄武门要守不住了,您快……”逃吧!
可惜“逃”字还未出口,便愣在了原地。
他的牙齿咯咯噔噔碰个不停,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陛、陛下这是被镇国公挟持了?!
而听到大内侍卫的禀报,原本还在恳求镇国公的众人都慌了。
不是刚到京城城门吗?这才多久连玄武门都要攻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