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听到昭阳城三个字开始，他就开始怀疑了。
当年昭阳城遴选圣子，哥哥明明也有天赋，但为了让他避开继母迫害，毅然将名额让给了他。
然而世事难料，继母的儿女中一个有天赋的都没有。
出于嫉妒不甘，她竟买通了神殿的下人，给他下了一种专门针对圣子圣女天赋的禁药。
这种禁药不仅能毁掉一个人与生俱来的天赋，同时还会缩短人的寿命。
昭阳城内无人可解，哥哥拼尽全力带他逃出封印。
这么一想，晏寒枫才发现一个一直存在却被他忽视的问题。
昭阳城被封印近百年，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成功逃出去。
那么，哥哥是怎么带他一起出来的？
曾经在他眼里，哥哥无所不能，所以他从来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
可如今却不同，哥哥竟然抛弃正统神女，转而为不知哪里来的神姬效力。
这背后的原因可能没有当初他看到的那么简单。
被晏寒枫这么直勾勾盯着，鬼市之主连个正眼都没有给对方，冷声道：
“小神女，可想好了？我没有时间给你浪费。”
微微拔高的音调，显得极为不耐烦。
面具之下，鬼市之主抿紧了唇，心中懊恼不已。
本想故作冷淡，将枫儿身上的注意力引走，没想到一时没压住杂念，险些弄巧成拙。
该死！
“想好了！可是在这之前，我要坦白一件事。”
池九瑜边说边扭着小身子从镇国公身上下来，然后哒哒哒跑到晏寒枫身边，与他手牵手。
这才道：“大抵因五感过于敏锐，所以我有个坏习惯，识人从不看脸，而是通过气息辨人。”
“从我出生起，只有一个人的气息让我记忆犹新。”
池九瑜用手指点着自己胖胖的腮帮子，笑眯眯问鬼市之主：
“不如你先猜猜这个人是谁？”
晏寒枫闻言，猛地看向池九瑜，又转身望向对面疑似大哥的男人，他心头鼓荡起一丝不安。
一个是他的信仰，一个是他唯一的亲人，一个是他的恩人，他该怎么办？
鬼市之主的心也跟着往下沉，掐住池怀瑾脖颈的指尖不由松了松。
“与我无关！”
他语气平静，拢在袖中的手却紧握成拳，差一点连骨节都捏碎。
池九瑜挑眉，“怎么会无关呢！疯魔又温柔的晏宁，或者你更愿意叫宁一？！”
说罢，她抬手一挥，咔嚓一声，鬼市之主本就摇摇欲坠的面具应声而落。
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一样，他下意识抬臂低头，遮挡自己的面容。
“什么！”
知道宁一是谁的镇国公等人，一个个骇然变色。
“宁一竟是鬼市之主！”
“怎么可能呢？”萧老将军浑浊的眼球恢复几分清明，“宁一只是个暗卫啊！怎么可能是鬼市之主，那可是连四国都忌惮的庞大组织！”
若是早知道鬼市之主就是宁一，宁一就是鬼市之主……
萧老将军一时间心痛难当，二十年的时间，白花了啊！
镇国公则与他不同，此时此刻，他的眉心几乎皱成川字。
转头看向晏宁，目光里充满审视。
五年来，这么个大人物潜藏在大楚国都，甚至跟随在二皇子身侧，究竟是为了什么？
知道自己的身份瞒不下去了，晏宁索性放下手臂，大大方方承认了。
“哥，你的脸……”
晏寒枫瞳孔地震，一道狰狞刀疤盘踞在他哥脸上，从左眼一直延伸到脖颈。
只要再深一点儿，哪怕只有一点点，他就再也见不到他哥了。
心有余悸地一抹眼泪，晏寒枫拔腿朝他哥冲去。
去找哥哥！他要去找哥哥！
下一刻，一声惨叫声划破空气，晏寒枫捂着胳膊，回头。
“小神女？我的胳膊断了，扭断了！”
池九瑜给他揉揉，“没断！不过，记住你是我的人质哦，自觉一点儿！”
晏寒枫能怎么办，只能老老实实抱头当人质啊！
池九瑜满意了，龇着一口小白牙，朝晏宁道：
“我也给你两个选择哦，司水珠和你弟弟，只能二选一，若你选司水珠，晏寒枫今日就死在这里。”
“哦对了，至于这个女人……”池九瑜睨了一眼玉姬公主，“就当附送的赠品吧。”
“现在，选吧！”
“是要司水珠与这个女人，还是要晏寒枫与这个女人？”
晏宁放下手臂，已有了决断。
他垂眸，池九瑜抬眸，两人隔着空地两两相望。
片刻后，晏宁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沙哑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听得人心头莫名发寒。
“你以为我会选他？”他发问。
池九瑜反问，“你不会吗？”
“我统领二皇子暗卫营，若真想找人，又岂会让他做了五年乞丐。”
池九瑜看了他几眼，吐出三个字，“我不信！”
“那你就睁大眼睛，好好看看！”
晏宁音量陡然拔高，双目溢出几分决绝，一掌朝晏寒枫拍去。
晏寒枫只觉身体一痛，一口血喷在半空，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而出。
哥……
他茫然地与晏宁对视，完全没料到他哥会对他突然出手。
身体重重砸落在地，眼前的视野越来越模糊……
晏寒枫晕过去前，朝晏宁伸了伸手，薄唇无声张合，似在叫“哥”。
晏宁眸光剧烈颤动一瞬，枫儿坚持一下，只有留在小神女身边才是安全的，哥哥绝不会害你。
看着这手足相残的一幕，楚云桉甩甩手上的小毛团，啧啧称奇：
“不选就不选，五年未见的亲弟弟也不用要他的命吧？这人比我们狼还要狠一点儿，真是让畜生都不由甘拜下风啊。”
“咕咕！”要救人吗？这孩子身体底子不好，别被打死了。
“救？”池九瑜语气嘲弄，一脸的无动于衷。
闻言，其他人也不由议论纷纷，大抵也是对晏宁这种诡异行为的不解。
晏宁将池怀瑾放下，再次扣住他的肩膀，催促道：
“我选司水珠和神姬大人，交换吧！”
玉姬公主抬起脏兮兮的脸，胸腔里充斥着一股说不出的洋洋得意。
她刚刚可是听见了，鬼市是四国都要忌惮的庞大组织，而鬼市之主这样的大人物却一心一意选择她。
再也没有什么事情，比被这样坚定选择更令人舒心的了。
池九瑜眯眼，“刚才我说了，你若选司水珠，晏寒枫就要死在这里……”
“不过没关系，我比你仁慈一些，一刀毙命总好过承受痛苦。”
“来人，送晏寒枫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