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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琳琅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烛火摇曳着,裴临渊将琳琅放在自己的床上半跪着,抬手解开琳琅的丹红腰封,大手覆在她绣着朱纹的衣襟处,轻轻解开她的外袍。

    裴临渊摩挲着她伶仃细白的腕骨,滚烫灼热,像是一寸沸腾的初雪,那细瘦的腕骨处点缀着一颗妖冶的红痣,灼灼逼人,像是勾魂摄魄的蛊。

    呼吸陡然粗重了起来,裴临渊微微攥紧拳头,眸光幽深喉结滚动了一下,只语重心长地责备她:

    “琳琅,你这药中了应该约莫有两刻钟了吧,你这意志力也是真的能忍。当时中了药,为何不直截了当来找我?反而要先去找知颂?”

    谢琅沉默不答,这件事说清楚的话,会牵扯到阿姊,她不能如实回答,但也没有力气再编造一个理由骗裴临渊,她感觉她大概骗不过去。

    裴临渊从袖口里取出一盒自己常用的银针,在月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

    谢琅抬头瞥了一眼那长长的银针,艳绝的嘴唇紧抿,鸦睫轻颤,濡湿的眸光微闪。

    裴临渊太了解她,纵使琳琅再如何面上不显,他也能透过她的面皮,看出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就像此时他知晓这是她内心害怕的神情。

    琳琅自小到大就没受过什么苦,被他捧在掌心里,金枝玉叶养尊处优的长大,大概她一辈子最苦的时候,就是天天被逼着喝药的时候。

    害怕针这种东西也正常。

    毕竟,对于她这样娇生惯养的病弱体质,针灸自然是免不了一顿疼痛。

    空气寂静了半晌,就在琳琅以为裴临渊放弃了将她扎成刺猬,想到了别的法子的时候,她听到裴临渊缓缓开口道:

    “琳琅,我可能需要扎你全身的穴位,手臂、脊背、大腿、脚心。”

    言外之意自然是,他需要她将中衣、亵裤一并脱掉,才能方便他施针。

    谢琅僵硬了一会儿,阖上眼眸,脸上的热意像是淌着火。

    在心里反复安慰自己,自己受过现代的教育,不要扭捏,在医生眼里,病人的身体与尸体无异。

    安慰完了自己,才咬着唇缓缓解开这件雪白里衣的盘扣,露出圆润的削肩,白皙细腻的肌肤用雪白的布条裹着胸口。

    她抱着自己胸口,问:“首辅大人,还要琳琅继续吗?”

    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如波,可是裴临渊听得出她此时内心的难熬。

    裴临渊嗓音微哑,移开目光默默看向别处,“琳琅,我没有在看你,你背对过去,将衣袍全都脱下之后趴下吧。”

    谢琅明白了他的意思,闭了闭眼,将裹胸的布条也脱掉,趴在了床上,用被褥遮住胸口可能泄露的春光,只是将纤瘦白净的脊背大大方方展示出来,彻底阖上眼眸一动不动,下定决心将自己当成一具尸体了。

    琳琅七情淡薄,就算是面对这种情况也只有一点羞耻。

    裴临渊比她难捱的多,呼吸是火热的,一向如死人般冰冷的肌肤像是被烈焰撩出了温度,身体宛如烙铁般滚烫。

    他探出手,手指却硬生生的停滞在半空中。

    缩回袖中,拂袖离开。

    一寸寸的克制,是他一颗心脏装满后,不得不溢出的爱意。

    喝了杯凉茶先平息心中翻涌的情绪,裴临渊用尽前世今生所有的涵养,让自己不要产生不该有的浮想和欲望,竭力告诉自己,他若是想碰琳琅他早碰了,上辈子他就能将她在勤政殿内彻底吃干抹净,他何必等到现在?

    琳琅是信任他,才会这样将自己毫无保留的展露给他。

    她从未这般信任过他。

    他不能辜负琳琅的信任。

    他得明白,他们这辈子终究是命运弄人、有缘无分,他还是迟早歇了这些痴心妄想的好。

    裴临渊抬起银针找到琳琅脊背上相应的穴位,他的指尖是滚烫的,琳琅的脊背也是滚烫的。裴临渊按在相应的穴位上,哑着声,声线却是一反常态的冷淡:“琳琅,睁开眼,不要闭着,闭眼会放大身体的五感,会感觉更加的疼。”

    “嗯。”谢琅低低地应了声,羽睫轻颤,睁开水光迷蒙的双眼,转头盈盈对上裴临渊的目光。

    ——如皎皎月光探进万丈深渊,

    仿佛要将他内心的阴暗扭曲照得无所遁形。

    裴临渊移开眼眸。

    不敢看她。

    中了药之后,旁人的触碰对于琳琅而言是难以自制的蛊。

    但对于裴临渊而言,中了药的琳琅于他而言更是勾魂摄魄的药,他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像是月亮跌落凡尘染上了情欲,连眼角眉梢都布满了薄薄的胭脂红,唇色红艳艳的是诱人品尝的禁果,眸光传情如秋波。

    窸窸窣窣——

    蓦地,裴临渊听见窗口传来了一丝响动,虽然并不十分明显,但是他相当确定,外面一定有人。

    他眸光瞬间变冷,坐在琳琅身边,用自己宽阔的身躯遮住琳琅的春光,眯着眼,爱不释手般摸上她的脸颊。

    轻轻按住她的唇,指腹摩挲着,指尖的湿润不知是热得汗湿,还是琳琅唇瓣的水光,一只小小的漆黑的蛊虫、如丝如缕钻进琳琅的身体里。

    他笑着,温声劝她:“琳琅,稍后若是疼了,就大大方方叫出声来,别总是咬紧牙关,一个人默默地忍着,在我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不丢人。”

    犹豫了片刻,眼底掠过一丝冰冷如骨的讽刺,勾起艳诡潋滟的唇角,语气变得轻佻而意味不明起来:

    “疼喊出来便是,琳琅,我早已将丫鬟和小厮都遣走了,你不必害羞,我的院落里没人能听见你的声音。”

    “我喜欢你不再克制自己的声音。”

    他心中思索,裴知颂为何会来莫名其妙偷看他和琳琅?心底思索了很多可能性,但排除了一番之后,得出的答案却是,估计还是和裴知颂心底那难以自制、如藤蔓欲生的情愫逃不掉关系。

    大概率,还是生出了不该有的情愫。

    他眯了眯眼,心中冰冷——既然是不该有的情愫,那还是彻底死绝了的好,死得像藤蔓枯萎,死得像百花杀尽。

    谢琅眸光渐渐迷离,蹙了蹙眉,眼中浮现迷茫,声音闷闷的:

    “首辅大人若是轻点温柔点,琳琅便不会觉得疼了。琳琅听说,若是技术好,这种事都是感觉浑身酥麻,首辅大人的技术就这般差吗?怎么就笃定琳琅会觉得疼呢?”

    知道的明白琳琅在说针灸之事,不知道的还以为琳琅在说什么淫词艳语呢。

    裴临渊看琳琅神态出现迷茫,应该是彻底中了蛊虫,勾了勾唇继续道:“我尽量轻点,但你也知晓你这副身子骨弱,承受不住,这种事情属实难免疼痛。”

    谢琅沉默了会儿,似乎是不知道什么回答,也似乎是在等待裴临渊的指示:“琳琅知道,但或许首辅大人技术好点,琳琅就不疼了。”

    裴临渊难掩笑意:“今日不是事急从权吗?技术一事我日后再慢慢练,但今日你中了情药,我总不能真对你不管不顾吧?”

    夜色载着两人的对话,传到窗外偷偷摸摸、鬼鬼祟祟蹲行前进两少年的耳朵里。

    蝉鸣声声,月凉如水,裴知颂和裴令仪两人蹲在窗下,听到裴临渊和琳琅的对话,目瞪口呆地对视着,面面相觑。

    裴知颂仍旧有些不可置信,悄悄站起身来,透过轩窗的罅隙往内看去,结果就看到琳琅那一截藕白的手臂,软软绵绵,正无力的搭在裴临渊的腿上。

    他的父亲正漫不经心地摩挲着那截细白的手腕,曾经的他看不出这个动作的含义,此时他都从里面看出了几分狎昵。

    这是、这是在做什么?

    父亲和琳琅难道真是那种关系?!

    里面的对话还在继续。

    裴临渊掰过琳琅的下颌,凝视着她的眼眸问道:“琳琅,为什么允许知颂吻你?他不知你是何身份,难道你也不知你是何身份吗?万一你的身份暴露了怎么办?”

    琳琅有什么身份?

    难道真的是父亲的娈童?

    父亲这句话的意思是,他吃醋了,所以在责怪琳琅招惹了自己吗?警告琳琅身为他的娈童,不要拈花惹草?更不要和他的子女沾上关系?

    裴知颂顿时自责起来,自己给琳琅惹麻烦了。

    原来,他和琳琅不可以接吻的原因竟是这样的吗?琳琅她是父亲的人,是父亲养在身边随意玩弄的娈童。

    他不可以碰他父亲的人。

    可是,琳琅,她是自愿、还是被父亲逼迫的呢?

    很快,里面又响起了琳琅的声音,语气淡如雪:

    “首辅大人,琳琅当时确实是被情药冲昏了头脑,但是,首辅大人,你也该反思你的教育是否合格了。兄长今年都十六岁了,你为何不告诉他,男男之间的关系并非他所想那么简单?”

    “因为,我怕我告诉他这些,他才会真的对你产生错误的想法。”

    裴临渊只有这句话是真的。

    裴临渊继续道:“琳琅,我这话也并非责怪你之意。日后,你别让他有机会再吻你了便是,我过几日给他送几个通房丫鬟,教教他关于这方面的事情。至于你,琳琅,你应该不需要通房丫鬟吧?”

    谢琅似乎歪过头嗔视着他,眸光却未曾聚焦:“首辅大人,你可别调侃琳琅了,看琳琅脸红很有意思吗?你并非不知晓琳琅是何状况,琳琅要通房丫鬟不是耽误人家小姑娘吗……就算你想给,琳琅也不敢收啊,收了不是暴露琳琅的身份吗?”

    裴临渊低笑一声,掐着她像是棉花一般柔软的脸颊:“耽误?琳琅,我看你也不觉得你的身份会耽误了人家小姑娘,你都这样了,还意图娶人家公主殿下,怎么,是想逃离我的控制,所以想要攀附皇族吗?”

    裴知颂的呼吸都彻底停滞了,心底刹那变凉。

    琳琅并非自愿。

    也是,哪个有抱负的男子甘愿被另一个男子肆意亵玩呢?

    更何况,父亲还是个年迈琳琅近二十岁的老男人,有过妻子还有两子一女……父亲身上估计都有股腐朽不堪的老人味了吧?是了,定然有,父亲房间里那浓烈的熏香就是为了遮掩他身上腐朽的老人味吧?

    琳琅尚公主是想逃离父亲的控制,是想借那无上的皇权对抗父亲权侵朝野的相权。

    他听到了琳琅闷闷的声音:“首辅大人,你怎么会这样想呢?琳琅只是真心喜欢公主殿下罢了。”

    裴知颂痛苦地闭了闭眼。

    是啊,琳琅是真心喜欢怀柔公主的,她和怀柔公主青梅竹马近十年,是父亲人面兽心的拆散了他们,强夺了琳琅,让琳琅如今处于这进退两难的境地。

    他心里感到无比的悲凉,既为琳琅受制于人的处境而悲凉,又为自家父亲的衣冠禽兽而感觉无地自容。

    父亲面上洁身自好端方持重,内里怎会是这样一个卑鄙无耻龌龊之徒?!他将琳琅从小养在身边,许她荣华却又囚她入樊笼,原来就是为了将琳琅养成他恣意玩弄的娈童吗?!

    这一瞬间,裴知颂无比厌恶自己,厌恶自己身上竟然有裴临渊的血脉,厌恶自己没有保护琳琅的能力,厌恶自己还要受制于裴临渊的父权。

    恶心。

    太恶心了。

    他死死地拉着裴令仪的手,静默得像是天地间一尊无声的石雕,独自承受着这几乎颠覆他对这个世界认知的巨大痛苦。

    裴令仪此时亦死死地捂着红唇,妆靥哭花,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脸上全是斑驳的泪痕,泪珠在皎洁的月光下闪烁着微光,泣不成声。

    两人十分心照不宣的静默着,一母同胞的兄妹俩,心底十分有默契的翻涌出了同一种心痛、同一种作呕。

    房间里面传来的对话越发的龌龊,越发的难以入耳。

    “琳琅,你的亵裤脱了没?”

    “……首辅大人,你那么着急作何?”

    “我当然不着急,又不是我误食了情药,我分明是担心琳琅你被情药憋坏了。”

    堪称淫词艳语,只听一下都仿佛脏了自己的耳朵。

    裴令仪几乎要疯了,含泪痛苦的眼底迸发出深入骨髓的愧疚、和无穷无尽的恨。

    她不该那么冲动给琳琅下药的……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一切,一边是生她养她血浓于水的父亲,一边是她爱慕暗恋了十年的明月少年郎。

    原来她的父亲是个衣冠禽兽。

    原来她深藏在心里的明月,这些年正被衣冠禽兽折辱。

    当“真相”被血淋淋撕开,她只觉得大脑都嗡嗡作响,像是一柄锐利的尖刀刺入了大脑,疼得她心脏颤抖,几乎无法呼吸。

    里面的对话还在继续,还在将这俩少年的心脏剜得剧痛。

    裴临渊按着琳琅的唇,“你今年几岁了,还误食情药?琳琅,这种理由你都瞎编得出来。如实说来,谁敢看上了你,胆大妄为地给你下这种药——是知颂吗?”

    谢琅沉默不言。

    裴临渊拿出银针在琳琅面前晃了晃,语气含笑,却不理解为何她在自己半引导半控制之下,都没有对他如实相告:“又开始装哑巴不说话了?琳琅,我可别惹我生气,我一生气,就没轻没重不知分寸,到时候疼的可是你自己。”

    裴令仪攥紧了拳头。

    什么没轻没重不知分寸,语气轻佻得像是闺房内的男女情趣似的。

    这分明就是虐待!虐待!

    琳琅她今年还未满十五岁!

    畜牲!

    谢琅咬了咬唇,似乎是在挣扎着什么,声音闷闷地:“真不是二哥。首辅大人,你就是如何威胁琳琅,琳琅也不会说的,只会将这件事守口如瓶。”

    琳琅还在替她保守秘密。

    琳琅,你如今都自身难保、深陷泥潭了,还在担心令仪被父亲惩罚,为令仪保守这个秘密吗?

    琳琅你这又是何苦呢?

    分明就全都是令仪的错,后果却被琳琅你一人担着……

    令仪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坏女人,根本配不上你如水的温柔。

    裴令仪心如刀绞。

    她恨不得冲进去把琳琅拉出来,抱着她,披着今夜的月光,带她离开这方污秽的天地,带她远走高飞。

    然后,安慰她、治愈她、陪伴她,她想用一辈子温暖救赎琳琅枯萎的心脏,赎下她父亲犯下滔天的罪孽。

    可,天下之大,她竟无处可去。

    她唯一一方栖息之所,竟是她父亲所在之地——这藏污纳垢、饱含琳琅血泪的裴府。

    她这才发现,原来,她的世界竟这样小——小到只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后宅,一个精精致致的闺阁,连带着心上人远走高飞的栖息之所她都拿不出来。

    她好想带着琳琅离开这里,去另一片更广阔光明的天地。

    可是她还没有这个能力。

    她听着他父亲含笑而轻佻的声音,听得她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在掌心划出了一道道血痕。

    “琳琅,既如此,那稍后我弄疼了,你就自己受着吧。稍后纵使你疼得泣不成声,我也不会心疼你,停下动作来了。”

    “琳琅,不要扭扭捏捏的。”

    “首辅大人,你别信口雌黄,空口污蔑我。琳琅何曾扭扭捏捏了?反倒是首辅大人你一直磨磨唧唧。首辅大人,你是不是技术不行,所以才犹豫着不敢动?”

    即使琳琅的言语方向大概在自己的控制之下,裴临渊也要被琳琅这表达气笑了。

    “我行不行?那你等下就知道了……你先做好心里准备,别绷着身子。你这身子骨,就算我稍后动作再怎么轻柔,也应该难免疼痛,若是疼你就告诉我,别自己忍着,我尽量轻柔点。”

    裴临渊和琳琅充满暧昧的暗示、惹人无尽遐想的对话,到底是坐实了他俩并不单纯的关系。一字一句像是刀刃,一寸一寸地刺进两个无知少年的心脏,心脏像是被人活生生剜开了一个巨大的洞,冷风往里面发了疯地灌着,从头到脚浑身冰凉。

    裴知颂终究还是没有勇气继续听下去看下去,沉痛地闭了闭眼,拉住裴令仪纤细的手腕,狼狈地逃离了此处。

    裴临渊听到那窸窸窣窣离开的声音,收敛了轻佻的语气,心里冰冷哂笑了一声。

    这俩小孩还是太嫩了……

    如此稚嫩、如此轻信、如此沉不住气,做那柄不世之刃尚还不够格,得再磨练磨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