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尘华掌门叹了口气。
“我没有嫌弃你，我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你。”
“不告诉你真相，是怕你恨我，可后来你还是知道了这件事，我就更不敢出现在你面前。”
“我活了近千年，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洞府闭关，如此漫长的岁月，除了修行还是修行。”
尘华掌门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似的低下头，“找到你的那一天，是千年来，我最高兴的时刻。”
萧牧呆愣地看着他，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还是忍不住了。
“我不让你拜师，确实存了私心，不想让你跟墨岳更加亲近。”
“可后来，你还是经常往青回峰跑，我知道，你更愿意墨岳当你的父亲。”
萧牧惊讶地问：“那你杀师父也是因为……”
“当然不是！”尘华掌门急忙辩解。
虽然萧牧已经非常恨他了，但不希望自己在儿子心里的形象变得越发面目可憎。
“墨岳入魔已无法挽救，我早就知道是他杀害逍遥宗弟子，可顾及到你，迟迟没有下手。”
“直到那天，在星辰峰山顶他彻底失控，连你都不放过，我不得已才……”
说完这些，尘华掌门慢慢站起来，他看到远处闪现一点亮光，魔气四散……
尸阴宗的人追来了！
他一把抓起还懵着的萧牧，将他推上飞舟。
“臭崽子，你比我当年强多了，日后修为也绝对远超于我，赶紧滚，老爹等着你来报仇。”
“不…我不走！”
萧牧还没回过神，尘华掌门突然施法启动飞舟……
萧牧想停下，却无论如何都动不了。
而与此同时，尸阴宗数千魔修已将他团团围住……
萧牧眼看那人影越来越远，绝望地大喊：“父亲！”
尘华掌门往后面偏了一下头，也许听见了，也许什么也没听到，风太大了。
……
陆鱼赶回小竹峰，却没找到林瑶。
奇怪，穴龙说已经把她送回了最想去的地方，难道师姐还不想回小竹峰？
眼下，修仙界已经开战，逍遥宗弟子基本都去了前线战场，只有几个修为低的留下来看守宗门。
陆鱼给师兄发去传信符，准备先回房间好好睡一觉再去找他们。
从荒渊禁地里出来后，她实在太累了。
她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抹红色。
陆鱼顿时愣住。
一件红底金绣的大红嫁衣正挂在房间中央，昏黄的光照耀着绯红的绸缎，温暖又明媚。
她呆呆地走过去，伸手摸了摸衣袖，脸上不自觉展露笑容。
居然真的这么用心准备了。
她细细抚摸着嫁衣，似乎可以看见萧牧把衣服送过来时脸上那欣喜的神色。
荒渊禁地开放后的第二天，魔道就开战了，所以萧牧是刚回逍遥宗就立马去准备成亲的喜服？
想到这儿，陆鱼感觉心里的那滩水又在慢慢流淌，要将她整个人淹没。
……
我喜欢一个人，却要为此忍受痛苦。
反正我也没人要，便宜卖给你算了。
只要你，多少灵石都没用
现在不喜欢我没关系，我会等着你，多久都等。
……
她突然很想见他，非常非常想见他。
可是萧牧把嫁衣送过来后，就得知开战的消息，不得不去前线。
陆鱼心里一紧，还是别管师兄了，先去找萧牧。
……
飞了一整夜，尘华真人施加在法器上的灵力逐渐消耗殆尽，飞舟速度慢了下来。
而身后，肖凌海掌门带领天玄宗弟子仍在穷追不舍。
萧牧降落在一片荒野上，这里离黑水沼泽很近，他知道前面也有魔修堵住了去路。
一群天玄宗弟子将他包围，肖凌海放出坐骑九头狮妖，一步步朝他逼近……
萧牧坦然地从储物袋里拿出三枚天殇丹服下，他咬紧牙关，眼神狠厉，直视前方。
就算逃不出去，他也不能让肖凌海这个临阵倒戈的叛徒毫发无损地踏过自己的尸体。
只是可惜……
他本来要跟陆鱼成亲了。
萧牧抬眼望向远方，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怨恨。
可随即他又想到，要是这场大战迟点爆发，他跟陆鱼顺利结为道侣，那自己死在战场，陆鱼新婚就要守寡啊。
她会气得骂我的吧。
萧牧忽然思绪跳脱，想到陆鱼可能气急败坏的样子，他不自觉笑了。
要是真的成亲了就好了，他就能当场留下一封遗书，让陆鱼为他守寡十年。
可现在……不甘心啊。
萧牧忽然觉得丧气，觉得自己这一生实在太过悲哀。
总是守不住任何东西。
可那能怎么办呢，这大概就是命吧。
……
呸！去他的狗屁命运！
凭什么我就得乖乖接受这种命运？
他原本情绪惆怅，现在又变得愤愤不平。
趁天玄宗的人还没动手。
萧牧果断拿出传信符，决定要给自己未过门的娘子留一封遗书。
要写得感人肺腑，悲壮凄凉，最好能让她忘不了我，记我一辈子！
他伸出手指开始在符上比划：
我爱你！
抹掉。
这句不行，太烂俗，我爱她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嘛，还用说？
我就算死了，也不会离开你，下辈子还会来找你。
抹掉。
听着有点瘆人，要是吓到她怎么办。
不必为我伤心，早点忘了我吧，祝你找到自己的幸福
抹掉。
不行，她要是真听了该咋办？
萧牧觉得烦躁，他发现自己无法写那些冠冕堂皇的假话，他不想看到陆鱼再喜欢上别人，跟别人成亲……
虽然他死了，也看不到这些。
可他就是不想啊……
他不想死在这儿！
他好想见陆鱼，好想一直陪在她身边……
他真的……不甘心！
沉默片刻后，萧牧摸了摸手腕上的流云环，快速在符上写了一句话。
随后转身，目光坚定，直视眼前的杀戮……
……
“师父，您……您放了萧牧吧，尘华掌门已经死了，为什么非要杀萧牧呢？”
赵洛洛跪在地上拽住肖凌海的衣角，苦苦哀求。
她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们莫名其妙从荒渊禁地里出来，却得知正魔两道已经开战。
而师父肖凌海居然带领天玄宗投靠魔道，他们全都成了叛徒。
尸阴宗杀了尘华真人，师父却还要杀萧牧，甚至追了他一整夜。
到底为什么？赵洛洛不明白。
萧牧只不过是个筑基修士，师父为何非要置他于死地！
周平也不忍心对萧牧下手，他们毕竟还有些交情。
他看向肖凌海，面露难色，“师父，萧牧连服三枚天殇丹强行提升修为，灵根受损严重，要不算了吧。”
肖凌海挥了挥手，甩开赵洛洛。
“他的命是鬼阴宗那边点名要的，我若不杀他，天玄宗即使投靠魔道，为师也无法护你们周全。”
周平惊讶，“鬼阴宗为何非要杀萧牧？”
肖凌海：“我哪儿知道。”
赵洛洛握住他的手继续求情，“师父，你就跟鬼阴宗的人说我们没追上行不行，别杀萧牧。”
肖凌海看了她一眼，陷入沉默。
赵洛洛本以为有希望，可接着她却听见师父说：
“他非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