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十分潮湿的地牢,坚硬的石壁上,每隔一会儿就会渗出水来。
“蝶仙姐姐,求求你了。我就要饿死了,给我一口肉吃吧。”
戒十哀哀地叫唤着,被他扒着衣袖的那只蝶妖,那双复眼有些为难的样子。
她口吐人言:“好吧好吧,别叫唤了!给你还不行吗!”
丢了一块烤好的灵兽肉进去。
戒十接过后,笑着又恭维了几句:“蝶仙姐姐真是心地善良、美丽动人!”
他关着的这间牢房里可不止自己一个人,还有其他的。
比如除了一身正气,没啥本事的内门长老弟子。
“不吃嗟来之食!”
“你竟然为了一口吃的,去向那妖怪摇尾乞怜!”
另外两个弟子虚弱地谴责他。
“不然呢?”戒十啃着兽腿,“我灵丹都吃完了,总不能在这里灵力耗尽,跟你们一样等死吧。”
“你!”
戒十咽下一口肉,“还别说,挺好吃的。”
他很骄傲的样子,“我们戒律司就是这样,识时务者为俊杰。”
的确,除了这个牢房,其他几个牢房,同样的戏码也在上演。
那些戒律司弟子,他们没事的时候就找旁边看守的妖兽聊天,口才好的,还当场讲起故事来了。
“话说,龙傲天从腰间抽出一条银鞭,就要将那妖、额要!要死的人族给杀了,就在这时,突然地面震动,百兽逃窜,从地里爬出一万只堕天巨兽!”
戒四讲到这里,轻轻咳了咳。
外面的妖兽已经很熟练地给他递过去一块肉。
“那一万只堕天巨兽,齐齐跪在龙傲天面前,高喊妖族兴、傲天王!那龙傲天则道,在他的麾下,不论是灵兽还是凶兽,都能封王拜相,独领风骚!”
狱卒的马脸向上抬,鼻孔吹出热气,急忙问:“我也可以吗?”
戒四从玄铁栏杆伸出油乎乎的手,抚摸在他的头顶,语气慈悲博爱:“当然,萌萌。只要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妖兽受到鼓舞,又给了他一块灵兽肉。
还没拿到手,就被一个个子小小的牛头妖兽打落了。
牛头妖呵斥那匹马:“你怎么能给他们吃呢!看见快要饿死的就拖走,坊主今日又玩死两个人族。”
他转头盯着戒四,阴恻恻道:“既然你这么馋嘴,那我就把那个人族的腿卸下来,烤给你吃如何?”
本以为戒四会怒不可支,或者咒骂起来。
没想到他笑嘻嘻道:“好呀好呀,临死前吃过一次人肉,也算不枉此生了!”
牛头妖知道人族视同类相食为异端,没想到这个人族,竟然邪得发魔。
他冷笑一声,便走了。
戒四捡起地上的灵兽肉,乐呵呵吹了吹,“还能吃。”
他却转身往牢房的一个角落走去。
“颜师兄,你快吃吧。”说这话时,他脸上全无半点方才的嬉笑。
角落里的,赫然是颜无絮和戒一。
戒一情况还好,颜无絮却虚弱得不成样子,明明,他是这里修为最高的,其他最多只是筑基初期。
颜无絮伸出手,平日风度翩翩的灵药宗亲传弟子,现在衣衫脏污,还沾着干涸的血。
咽下灵肉,他看起来总算好多了。
“戒四,你何必哭丧着脸呢……放心,我死不了。”
戒四红着眼眶,“若不是把灵药都分给那些人,我们何至于此。”
他说的是其他几个相连的牢房。
这里除了苍云门弟子,竟然还有其他大宗或小门派的弟子。
不过也都是一些修为很低的小弟子,大多是三灵根或者四灵根,刚刚学会引气入体,受不得这里的怨气,周围稀薄的灵气更是吸收不了,只能靠每日一颗灵丹存活,严重的每半日就要一颗。
颜无絮就是准备得再多,这三日也被耗费得所剩无几。
那些小弟子都要被吓破胆了,不像戒律司弟子这样,还有心情插科打诨,一个个缩在角落里。
“救命,是成全了道义。总共就给那么多,他们能不能活下去,全靠命数。”
颜无絮现在还在安慰戒四,“放心,她出去了。我们会得救的。”
知道他说的是谁,戒四还是有些犹豫,“我怕……”
“别怕。如今,只能相信她。”
红纱雅间。
颜无絮不在这里,他们两个没一个懂医术。
秦漠想了想道:“哎哎,不就是怨气多吗?给她灌几瓶灵药试试?”
没其他办法,反正就是些单纯补充灵力的丹药,多吃也没啥事。
见裴言清没异议。
秦漠掏出灵药,叶遥闻到就好像想起什么恐怖的事情,嘴巴就是张不开。
“唔唔……”
补药!补药给我吃!
“哎真是的!”
少司头疼死了,又不能像审犯人一样灌。
“我来吧。”
裴言清接过灵药,碰了碰食人花瓣,哄着道:“叶姑娘,松子糖吃不吃?”
说着还自己吃了一颗。
他眉毛轻蹙,可疑地停顿了一下,终究是咽了下去。
“很好吃的。”
叶遥看看他,又看看丹药。
感觉自己被忽悠了,但是脑子好疼,实在什么也想不出来。
狐狸好看,听狐狸的。
叶遥接过去,一口闷了,咔嚓咔嚓咬碎。
好苦!!
好看的狐狸都是骗子!
她愤愤地看着狐妖。
裴言清难得红了脸,热意慢慢爬上如玉脸庞。
清冷的狐妖如今歉意地看着她,眼神一错不错,眼尾似乎也有些红。
本来打算让食人花吓唬一下骗人的狐妖的。
但现在叶遥气郁地坐在床上,把咬碎的丹药吞了下去。
吃完所有丹药,目测暂时没啥变化。
过了一会儿。
还是睁着圆眼睛,看起来笨笨的。
秦漠快气吐血了,“没用啊!那咋办?”
裴言清道:“叶姑娘不能在此久待。秦漠,等太阳升起来,你先带她去灵气充沛的地方。”
“好。”
就在这时,一阵钟声敲响。
紧接着就是“砰砰砰”的声音。
是外面的小妖们在四处敲锣。
“寅时即到,歇业打烊!”
“贵客请回,下次光临!”
叶遥一听到这个声音,就拉着裴言清往外跑。
秦漠只能跟上。
所幸外面都是妖兽,三人才没有很显眼。
叶遥拉着好看的狐狸跑,都恰恰好躲过那些敲锣的小妖。
走的都是些盲区,很快,裴言清就被叶遥带到了一个小房间里。
好在秦漠跟得紧,险险在叶遥把门砸上之前,闪进屋里。
“……”
喘着气,秦漠一时不知道骂什么了。
门外吵吵嚷嚷。
他拉开一道缝隙,就看到几只小妖,拖着几个不省人事的凶兽,旁边被赶出去的一大堆凶兽没一个注意到。
又或许看到了,但他们并不在乎。
有一个小妖好像注意到他的视线,突然转过头。
只看见关紧的房门,没有一丝异动。
小妖打了个喷嚏,耸耸肩,继续拖凶兽。
秦漠反应也快,关上门后立马设了一个结界。
他拍拍胸脯,还是气不过,“叶遥,你就算不记得我,那我还给了你一瓶灵药呢!”
“就记得这只狐狸。”他开始挑拨离间,“裴言清,我看她就是见色忘义之徒,说不定你年老色衰,她就另觅新欢了!”
“这叫什么话。”
裴言清失笑。
他没再理会秦漠,反而摸了摸叶遥的头,“怎么了,叶姑娘。为什么要躲到这里?”
叶遥道:“藏起来,不然你会死的。”
像那些来不及跑出去的凶兽一样。
“白天,不能待在这里。”
“为什么?”
“……会消失。”
和秦漠对视一眼,裴言清继续问:“谁会消失?”
“绮梦坊。”
此时,坊外。
时辰一到,跑出来的凶兽索性躺在地上,直接睡下。至于那些没跑出来的,他们可管不着。
只知道凡是没跑出来的,就再没有见过。
不过那又怎样,到了夜晚,他们一样要进去,继续逍遥快活。
而之前那座金碧辉煌,满楼袖招的楼阁,已经不见了踪影。
过了一个时辰,天边隐隐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