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性
原来系统就是第三份唯一性。
孟轻舟从时空长河里捞出本该断裂，如今却完好无缺的蝉鸣剑，两指抚摸剑刃，自言自语道：
“老友，最后再陪我征战一回可好。”
剑身发出兴奋的战栗，积极回应着他。
所有迷雾尽数解开，他心里再无阻碍，唯有贯彻胸膛、盈满魂魄的纯粹杀意。
“你必须死。”
孟轻舟呢喃自语，空洞眼眸紧盯着人皇。
人皇似笑非笑，眼里唯有神性光辉在酝酿，仿若在看一个小丑在卖弄。
忽地。
一道剑意迎面袭来，于他瞳眸中逐渐放大。
奇怪的是，孟轻舟本人依旧驻足千米之外，眼前微微恍惚，本该在千米外的孟轻舟，瞬息抵达眼前。
蝉鸣剑爆发无上光泽。
咔哒
终焉刻钟浮现，十二刻钟同时显化，指针疯狂转动。
「半个一」全部底蕴尽数倾泄！
这一剑势如破竹，裹挟着孟轻舟的全部。
“死！！”
声若阎罗，喑哑中饱含着愤怒。
然而。
盘膝坐地，慵懒垂眸的人皇，依然纹丝未动，只是静静地望着前者。
在剑芒将要刺破瞳孔时候。
他终于不急不缓说道：
“你以为我布局万年，替你搭建舞台，迫使七大势力围殴大晋，暗中传达旨意，让世宗联盟与大晋决战，让你于佛国决一死战，统一荒域，成为百姓信仰的神。”
“掀起诸神祸乱，让你成为救世主。”
“最终引你入局，然后没头没脑跟你打架吗？”
人皇笑容充满讥讽。
真以为是故事呢，布局万年，付出所有，结果到头来只为了跟你一对一单挑？
可笑。
啪嗒！
人皇打一个响指。
竲！
蝉鸣剑陡然停滞在人皇眼眸处，不足一毫米位置，却再无法寸进。
孟轻舟神情微变。
身体内那尊香火金身，长身而起，以人皇道则为锁链，束缚住了他。
甚至将时空大道、内宇宙通通制衡！
“七大势力联合围剿，世宗联盟大战，与佛国决战，以及众神复苏、天盟成立，背后都有监天阁的影子，原来都是你的布局，只为了让香火金身逐渐成长起来？”孟轻舟说道，语气淡然。
他没办法动弹，犹如待宰羔羊。
人皇道既是荣耀、也是枷锁，这句话在这一刻具象化。
他也彻底理解其中含义。
人皇眼里浮现玩味，道：
“当然。”
“你总是健忘，又忘记我之前说过的吗？”
“人性充斥七情六欲，而神性唯有理智和绝对利益，既然我选择布局，引你入局，哪怕现在的我，坐拥三分之二的唯一性，占据绝对上风，我也不会冒一丝风险。”
“必须是百分之百的胜率，我才愿意花费精力。”
孟轻舟冷笑道：
“百分之百胜率？不见得吧，你怎知我就没有底牌。”
人皇再次打个响指。
头顶圆天，那些五颜六色光晕中，浮现今朝村的景象。
这些景象继续放大，定格在青瓦小筑。
继续深入放大。
锁定在女帝东方琉璃的闺房门前！
人皇两指夹住一缕无形丝线，笑道：“我当然知道你有底牌，若是猜测不错，和你那双眼睛有关吧，堂堂天衢巅峰，却是个瞎子，怎么看都有问题。”
“不过没关系，为此我上了第二层保险，那就是你的挚爱——东方琉璃。”
“我和你见面时就说过，我既是羲，也是玥，也是天道。”
“还记得东方琉璃的人皇道，是谁赋予的吗？”
孟轻舟面色微变，终于不再淡定。
对了。
东方琉璃的人皇道乃天道赐予，如今看来，不就是人皇赐予的吗！
人皇两指夹住无形丝线，稍微扯了扯，道：
“东方琉璃以人皇道，以荒域气运为擎天根基，现如今证道天衢，内宇宙根基早就彻底完善。”
“只要我愿意，扯断我手里这根丝线，东方琉璃的内宇宙顷刻崩溃，你猜猜看，一位天衢修士内宇宙崩溃，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死！
唯有一死，没有任何其他可能性。
孟轻舟瞳孔骤然收缩，冷汗止不住流淌。
占据三分之二唯一性的人皇，整体实力绝对比他更强，哪怕解封双目，都不一定能稳稳压制。
因为他也不知道，系统这份「唯一性」，究竟占据多少分量。
饶是这种绝对上风姿态。
神性人皇依旧不满足，布下两重保险，挟持东方琉璃，束缚孟轻舟！
“你说这是不是百分百胜率呢。”神性人皇笑问道。
他知道人皇羲与帝后姬曦月的感情，清楚知道拥有七情六欲的人，真正的软肋在哪里。
“别解封你的眼睛哦，我知道那里面潜藏着「唯一性」，但凡你敢有一丁点动作，我立刻就让东方琉璃形神俱灭。”神性人皇笑道：
“若非这些年和天道意志、人性一面缠斗不止，没办法抽身，早在你第一次顿悟出时空大道那天，我就该出手杀死你了。”
“都怪羲啊，是他拼了老命阻拦，若非如此，你早就死了，你得感谢他啊。”
怎么办
怎么办。
孟轻舟失去方寸，脑袋里一团乱麻。
神性人皇微眯眸子，道：
“当然，我也不愿意逼急了你，那样的话，有一定的风险。”
“我给你一个选择，主动献出生命以及「唯一性」，我就放东方琉璃一条生路。”
说着。
他伸出一只手，朝着前者勾了勾，像是在呼唤小狗：
“来，主动崩解内宇宙，自绝性命。”
“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这一幕何其熟悉。
不正是羲与帝后的故事吗。
神性人皇担心孟轻舟会重蹈覆辙，走上羲的老路，杀妻以证心志，和他鱼死网破，故而留下一点余地。
答应放过东方琉璃，只要孟轻舟主动赴死。
对人性把控的恰到好处。
“我如何能相信你？”孟轻舟举着蝉鸣剑，悬停在人皇眼前，嗓音沙哑。
二人就维持着这个动作，谁都没挪动。
人皇略微思索，给出答复：
“在你死前，我会主动斩断与人皇道的联系，这样我就无法干预了，如何？”
孟轻舟沉默下来，忽地哈哈大笑，喃喃道：
“终究是小瞧了天下英雄。”
解封双目，等同送东方琉璃赴死，他做不到，因为她尚有一线生机，就在他的手中。
看来，没有选择余地了。
征战一生最终为他人做嫁衣，人皇过去，于他身上再次重现。
直到这时，孟轻舟才能感受到人皇杀死帝后时的痛苦与悲伤。
那时候，羲该有多么痛苦啊。
“主动兵解，就能放东方琉璃一条生路，记住你的诺言。”孟轻舟说道。
旋即，他就要崩解内宇宙。
就在这时。
神性人皇面色陡然狂变，左眼球里迸发极其强烈的人性光辉。
左眼人性、右眼神性，二者相互厮杀抵抗。
“你不是彻底寂灭了吗！？”神性人皇怒吼，不敢置信道。
下一刻，神性褪去。
人皇眼里充满暮色，抬眸望着眼前人，露出柔和微笑：
“时隔数万年，你我终于再次相见了。”
“还记得第二次征天之前，你我隔着时空的对话吗？”
——【人族复兴第一步，由我来完成，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这是一场跨越万载的接力赛。】
人皇羲柔和笑道：
“现在接力赛才真正开始！”
他身体内有另外一道声音在怒吼：“不可能，你明明已经死了！我将你吞噬了！怎么还活着！”
人皇羲淡然一笑：
“你有万载图谋和算计，就不许我有一点藏拙？”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而已。”
孟轻舟瞪大眼睛，他虽然看不见，可听见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也猜测出所有。
心里涌现无限的惊喜。
他没有提前离场！人皇羲在为他完成最后一棒接力！！
人皇羲紧握住抵在眼前的蝉鸣剑，将其放在自己心脏位置，道：
“我没有太多时间了。”
“最后一丝余力，只能解放你和东方琉璃其中一人，赶紧做出抉择，然后”
“杀了我。”
孟轻舟眼角流下一滴泪水，挤出僵硬的笑容：
“请让东方琉璃脱困吧。”
人皇羲没有任何犹豫，一如万年前，他初次见到前者，就无条件相信对方。
严格说起来，他们二人只有区区三面之缘，相识不足一天，却能够持续这场跨越万载的接力。
他一直如此，从未变过。
从来都没怀疑过孟轻舟。
“好。”人皇羲点点头，果断将掐断两指间的丝线，隔断和东方琉璃气运根基的联系。
做完这些。
人皇羲抬头望着孟轻舟，说道：
“该你了，老友。”
“这最后时刻，我希望是你的剑，来终结我。”
孟轻舟身躯微微颤抖，低声道：
“倘若能够重来，那天我绝不会提前离场，一定会和你把酒言欢。”
说着。
他的眼睛逐渐恢复灵动光泽，瞳眸里的空洞呆滞如同潮水般褪去。
与此同时，孟轻舟气息在逐渐壮大，宛若一尊超脱在苏醒。
身体内人皇道的束缚，被挣的不断碎裂。
最后訇然崩塌！
人皇道以及香火金身土崩瓦解。
轰隆隆！
整座神秘空间都在颤抖，无法承受这种恐怖威压。
这一刻，他无限趋近于「完整的一」。
蝉鸣剑附着无上时空。
孟轻舟视野逐渐恢复清明，逐渐看清人皇羲的真正面貌。
他眼睛一眨不眨望着对方，好像要将他的面容深深刻进脑海里。
“这次是真正的永别了。”人皇羲粲然一笑，一如当年初见。
噗嗤。
剑刃刺破胸膛，贯穿心脏。
同时，无上时空席卷进入他的身体，将其内宇宙瓦解，乃至于神魂包括天道意志、神性人皇通通俱灭。
人皇羲眼里那抹光泽逐渐黯淡，头颅低垂下去，就这么悄无声息陨落了。
“永别了，老友。”孟轻舟眼里有泪花在滚动，强颜欢笑道，伸手为人皇羲抚合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