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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满堂朱紫贵,无一人言

    太子的话乍一听很有道理,但却没什么用。

    百姓不在朝堂,与皇帝天天打交道的是百官。

    倘若言而无信,更改圣旨,有损圣威,这可不是一个明君圣主会做出来的蠢事。

    魏王也站了出来,这赵安民他不熟,但能让太子不爽,他就爽了。

    “父皇,儿臣觉得王侍郎言之有理,天子一言九鼎,重如千钧,岂能仅凭什么万民书就因私废公。”

    “孤就是在说公事!”李鼎怒气冲冲的瞪着魏王。

    夺嫡争储可以,各凭本事,但为了争一时意气,落井下石害死一个好官。

    这个不成器的弟弟,心中毫无大义可言。

    “赵安民是太安郡守,大渊官员,他的生死怎么不是朝堂公事。”

    “还有你李岳,别因为与孤有怨就因私废公才对!”

    李鼎火力全开,再也不惯着自己这蹬鼻子上脸的弟弟,一声声呵斥,让得势已久的魏王殿下脸色难堪。

    百官们更是面面相觑,心中掀起惊天波澜,软弱的太子竟也可以如此刚硬。

    在金銮殿上,被如此训斥,魏王双拳攥紧,眯起双眸,眼中尽是冰冷。

    但他认得清形势,明白在皇帝父亲面前,自己对兄长要恭敬顺从。

    二人虽是一母同胞,可太子大哥是嫡长子,更讨父母喜欢。

    “太子殿下教训的是。”魏王低下头,缓缓走回自己的位置。

    这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在朝堂上魏王居然在太子面前吃瘪了。

    李二凤望着这一幕,眼神炽热,这样的性格,这样雷厉风行的处事方式,这才是朕的嫡长子啊!

    “诸位大人,孤知道赵安民触犯了律法,可法无外乎情,他为百姓计,是否该宽恕这一次呢。”

    “此言差矣,如果事出有因就不责罚,那以后我大渊还有官员会恪守律法吗!”

    “再者说了,倘若他不死,那太安士族为何就非得被诛九族呢?”

    王行就是抓住这一点,死命反驳,这一轮交锋他占据公理,无所畏惧。

    八大豪族的人也跟着争相附和。

    “微臣觉得王侍郎说得有理!”

    “臣附议!”

    “附议!”

    李鼎不占道理,再加上以前的他人缘极差,几乎在朝堂上没人帮忙说话。

    如今在众人的反驳下,显得势单力薄。

    但李鼎却没有怯懦,继续慷慨激昂道:“你们说的不错,律法要维护。”

    “可赵安民自污收受贿赂,以救百姓,我想问问在场的大人们,有几个能做到!”

    “诸位这身朱紫官袍是百姓血染的。”

    “百姓疾苦,赵安民看得到,可现在咱们要杀这样的官,是何道理!”

    一番陈词,金銮殿骤然寂静,李鼎豁然转身,把目光投向皇帝。

    既然没有官员在说,那赵安民就可以放了吧。

    在他的注目下,老爹李二凤却面色漠然的摇了摇头,“赵安民该杀,他贪污了。”

    一句轻飘飘的话,让李鼎先前所有的辩驳,都变得苍白无力。

    皇帝的态度代表一切,皇权至上。

    陛下想干得事,有阻力,他态度强硬点也能干成。

    他不想干得事,那就没人能改变什么。

    李鼎望着父亲,呆在原地,没想到他回绝了所有官员。

    最后却倒在最亲的人这一关前,功亏一篑。

    他心中悲哀,不甘的质问,“为何,为何不能饶他一命!”

    “朕是皇帝!”李二凤眸光如电,紧紧凝望着儿子,低吼道:“朕要维系天下,就不能自废律法。”

    “况且,天子说过的话是收不回来的!”

    当初在金銮殿上,为了保住儿子,他可以不顾一切,力排众议。

    但今日,仅仅是为了个赵安民,让他自废律法去保。

    这对于一个杀兄逼父,狠辣又雄才伟略的帝王而言,是不可能的。

    在律法,八大豪族面前,赵安民与之相比,显得微不足道。

    李鼎喉咙发硬,他沉思一会便明白了皇帝的想法。

    权衡利弊下做出的利益抉择罢了。

    站在一个帝王的角度来看,这事做的不错。

    可作为儿子,看着父亲的冷面无情,无动于衷,李鼎心中说不出的失望。

    明明他已经说得百官默然,不再出声了…

    到了这一步,李鼎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那些有良知,且还有些气性的老臣们身上。

    他看向魏青云,沉声道:“魏丞相,你不是号称人镜,为人刚正不阿吗,为何沉默不言!”

    “臣没什么好说的,陛下都做了决断,而且那赵安民确实做错了事。”魏青云面无表情道。

    他何尝不明白赵安民是个好官,但人好和犯了错是两码事,功过不能相抵。

    “迂腐,迂腐!”李鼎气得大骂,这家伙真是一根筋。

    随即他目光看向清流党的官员们,被他看着的人都羞愧的低下头。

    他们还想吃陛下这碗饭,自然不会跟皇帝唱反调。

    无人出声帮腔之际,一道老迈身影走了出来,是大理寺卿木同。

    他的背微驼着,精神萎靡,宛如秋季的落叶,即将飘零落地。

    “陛下。”木同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随后道:“这赵安民是老臣的学生,学生受难,做老师的不能眼睁睁看着。”

    “恳求陛下,能饶他一命!”

    李二凤面不改色,依旧是那一句,“他犯了错,该罚!”

    见皇帝态度坚决,木同知道无力回天,心生颓废绝望之感。

    只见他缓缓摘下头顶的乌纱官帽。

    “木卿,你这是何意?”

    木同磕了几个头后,回道:“陛下,臣老了,无力再侍奉陛下,请让臣告老还乡吧。”

    说完,还不等李二凤出声,木同便起身死气沉沉的朝殿外走去,脚步缓慢,步履蹒跚。

    这一幕,看得李二凤与百官心中很不是滋味。

    大理寺卿木同,那也是从最初就跟着陛下的。

    曾经的铁杆秦王党,多次在先帝面前力保,拥护陛下。

    可以说是秦王党中的核心人员。

    “木卿…”李二凤猛然起身,伸手看着那老迈远去的背影,表情复杂。

    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难以说出,最终只能沉默着摇摇头,神情苦涩。

    “哈哈哈,当真是可笑,可笑啊!”李鼎突然癫狂大笑,望着默然的众人,心中说不出的失望与难过。

    “今日大殿,入目望去,尽是朱紫贵却无一人敢仗义执言。”

    “满堂大丈夫,竟不如一年迈将死的老者!”

    “可叹,可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