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的几天，柳念国偶尔也会带着围棋过来找他，因为常年跟随父母生活在国外，他在国内其实没什么朋友，找言归下棋姑且算是消磨时间。
天色渐晚，今日的棋局以柳念国胜十余子告终，下了这么多盘，言归至今还未有过一胜。
“哥，我给君欢打电话，为什么会一直都是关机？”言归一边捡子，一边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
相处的这几日，对于自己和君欢的话题，两人都有有意无意的闭口不提。
“大伯把她手机收了。”
怪不得，自己踌躇好久拨出去的电话，一遍遍都是机械的关机提示，一开始他还以为只是单纯没电了。
“有我手机号吗？”柳念国将两个棋瓮放入手提袋挽在手臂，双手抱着棋盘起身，一看言归表情就知道没有。
“那你记一下吧，134xxxxxx92，然后拨给我。”按掉来电后，念国扬了扬手机。
“保持电话畅通。”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言归没敢问，对方给传达的是不是他想的那样，以至于害怕手机会没电，先去护士台借了充电器。
对方离开后的十分钟，他就坐在床头频繁看向充电的手机，缓了一会儿，才苦笑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电视里正播放着《魔女游戏》，是他没看过的一档韩剧，他很想将注意力转移到上面，但不知道剧情线，看的有些没头没脑。
正想起身在房里转转，电话响了。
“阿言！”
男孩抽了充电线，走到窗边。
“嗯。”
另一头，柳念国指指房门的方向，君欢给他比了一个ok。
“你怎么样，身上还痒吗？”
“都消了，医生说已经没有大碍了。”
“那就好，我把河伯搬到我房间了，你不在，都没人喂它吃的了。”君欢用棍子戳它碧绿的龟壳，小乌龟无声的承受着，一脱离压力就往前扭几下。
“嗯。”
“念念有和你说么，我可能要去国外了。”
“说了。”
君欢丢掉棍子，躺回到床上，手指无意识的抠着枕头的边缘。
“那你明天会来么？”
“会的。”
“那，明天见罗，阿言。”
“明天见。”等了几秒，言归将手机拿到眼前，电话显示仍在通话中，拇指虚按着挂断键，他有些迟疑。
“阿言！”
听见女孩的声音，言归将手机又贴到了耳边。
“我很想你，你也要记得想我。”
这一次没等他回话，电话就挂断了。君欢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念念还在门外等着自己。
言归握着手机在窗口吹了好一会儿风，看着楼下吸烟处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
第二天，微风，小雪。
一大早，言归就将个人物品收拾妥当，等到医院开始上班，开始跑出院手续。
另一头，君欢和二伯一家在大门处与家人道别。君欢站在后面看他们相互交谈，一个嘱托，一个宽慰。
好几次，男人的视线都不自觉飘向承航身后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女孩。
“我知道了大哥，小欢，和你爸爸说两句吧。”柳承航让出身后的女孩，开始往车上帮着搬行李。
君欢双手揣在羽绒两侧，看着面前和自己印象里大相径庭的男人，双眼不复以往的清明，也不知什么何时鱼尾纹慢慢爬上了他的眼角，只有身形依旧笔直。至于在他身后对着自己微笑的孟可，只让人感觉到恶心。
“您多保重身体，我过两年就回来看您。”语气硬梆梆的，像是木棍敲在石头上。
“去吧，听你二叔的话，到了那边别胡闹。”男人也不在意，身侧的手抬到一半又放下。
女孩保持着揣兜的姿势，长发下倾，对着眼前的男人鞠了一躬，直起身姿后，径直上了车的后座。
雪天路面湿滑，车速一直都提不起来，上了机场高速，车速反而降了下来，身边的车流量激增。
“前面应该出事故了。”副驾的柳承航看了一眼手表说到。
好在虽然走走停停，却没有完全停下来，应该只是小事故导致了车辆拥堵。他们的航班是在10点52，现下刚过8点30，时间上应该来得及。
【堵车了，可能要晚点到。】
【好】
君欢收到言归回复的消息后，便侧头凝望窗外飘舞的雪花，下一次再见连城的飘雪，不知是何年了。
也许是车内暖气开的太足了，车辆驶停后君欢是被身旁的安如双叫醒的。
看着几人略显焦急的模样，君欢下车一看时间，已经9点30了，他们从高速到机场，用了将近1个小时。
君欢和吴叔简单告别后，拉着行李箱连忙跟上。
几人刚进大门就看到了站在里侧安检口附近的言归。
牛仔裤，黑色长袖衬衣，内搭就一件浅色薄毛衣，个子高高的立在那儿，还是去医院时的那身装扮，显得有些过于单薄了。
言归看着他们一个个过安检，君欢是最后一个。
“二叔，二婶。”
“什么时候到的？”问话的是安如双，只是女人看言归的眼神里带有一丝丝揶揄。
“刚到没多久。”
“那来的时候堵车了么？”言归明显没料到二婶会问这个，愣了一下，知道自己被看穿了。
“小欢，把行李和证件给我，我先去值机。”柳承航将几个行李箱的拉杆拉开，接过君欢从包里翻出的证件。
安如双对着两人笑笑，牵上还杵在原地的念国，也跟着值机去了。
“冷吗？”待几人走远，君欢两只小手直接就捧住了男孩的脸庞，有点冰，手心不自觉的向内压了压。
“还好。”言归双手握住她的手腕拉到胸前，转而握在了手里，温温软软的，很好捏。
“早上没吃饱，你再陪我吃点东西吧。”君欢拉着他往前走。
看着女孩甜美的侧颜，言归只想忘记半小时后就要发生的离别，贪恋当下，但广播里的航班播报，周围来来往往的旅客，却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他。
两人找了一家面馆，点了一份牛肉面，68元，就挺无语的。
等待上餐的时间，君欢挽着她的胳膊，有点黏人。
“阿言，你就没什么要说的么？”女孩看着他，似有不满。
“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好说，也许三年，也许四年，如果想你，说不好明年我就回来了。”女孩看着他的眼睛，明明是笑着说的，对视了几秒，脸上的表情就再也维持不住了，径直哭了起来。
吓得言归连忙抽纸巾，等他转身回来，女孩环抱着他的腰身，埋首在他怀里。言归慢慢的将纸巾放到桌上，一下一下顺着她的长发。
小姑娘有时候性格可能是又硬又轴，但哭起来却像抽泣的小兽，恸动的令人心痛。
面做好后，吧台一连叫了几次号，君欢这才松开了手，趁他去端面的时候整理了一下自己。
言归多拿了一套餐具，两人沉默着分食一碗面，透明的窗户外，仍旧飘着小雪。
用完餐后，安如双给她打电话，催促该登机了，君欢牵着他到了大厅出口。
“阿言，我不想你看着我走，我们就在这儿分开吧。”女孩牵着他的手，说这话时却是低着头，没有看他。
言归摸了摸她的发顶，继而将她拥在怀里。
“我等你。”
“你有点肉麻了，我得去候机厅了，不然二伯他们该着急了。”女孩推开他，望着他的眼睛，像是想要言归的模样刻在记忆里。
广播不停的重复播报请CA455X的乘客尽快到XX登机，他知道已经没有时间了，只能转身走到出口外。
君欢朝他笑着挥了挥手，转身后小跑着，逐渐消失在了视线里。
只是，女孩所不知道的，言归重新进了安检跟到了登机口，远远的望着女孩扑进安如双的怀里，刷票过了安检，直到再也看不见。
淋着雪回到宅子的言归和柳承远径直进了书房，那天，谁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王姨只知道小言当天下午拉着行李箱带着小乌龟笑着和她道了别，离开了这座他生活了10年的老宅。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