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琪从从一开始的不可置信，到眼眸逐渐泛起水雾，缓步走到言归身前，嘴唇不断颤抖着。
言归侧身从桌上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对方。
“怎么还哭了。”
“对不起，对不起，小豆包，真的对不起。”
女孩没接，双手抓住他外衣的下摆，垂着头，带着颤音哭的不能自已。
言归握着纸巾的手也悬在了半空中，脸上的笑意从平缓逐渐变得阴郁，转而又释怀的笑了。
“现在，我们都不是那个时候无法反抗的小孩了，而且我也从没怪过你，都过去了。”言归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双手扯离自己的衣角，而后把纸巾塞到了她手里。
“如果道歉能让你好受一点，那我接受。”言归拿过杯子到饮水机前接了小半杯。
薛琪蹲在地上哭了一会儿，心情逐步平复下来，用纸巾整理了一下面容但还是会时不时抽泣一下。
女孩抬头看到言归脸上柔和的笑意，自己也笑了，就是感觉有些丢脸，她都这么大个人了，还说哭就哭。
慢慢的，她不再拘谨，坐到沙发上，喝了一小口水，平缓身体各处的感官。
只是看着办公桌后的男人，一时间，却有些相顾无言，十多年未见，他们的变化都太大了，再难从对方身上找到熟悉的痕迹。
而对于各自的过往彼此却是一无所知，也不知从何说起。
薛琪想了想，其实有一个问题她的确很好奇。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自己都没认出来，没理由对方就能啊。
“我只是隐约记得你姓薛，你个人履历上的那所小学，没记错，应该是离当时的福利院不远。”
“就凭这些？”用这个做数据筛选，她能筛出一大批人来。
“还有这个。”言归抬起右手指了指自己的虎口。
原来如此，薛琪抚摸着看向自己虎口处那块不规则的褐色印痕，难怪自己面试的时候她感觉到有目光长久停留在自己手上，所以才背到了身后。
小时候自己被护工抓着烫，只有小豆包一个人站出来帮了自己，但入夜后的那个雨夜，自己躺在床上，隐约听到的污浊谩骂和小豆包凄厉的哭声和惨叫。
她却不敢揭开藏身的被子，只能瑟缩成一团哭着。
“那这次面试…”
“不要多想，你在博海贸易公司做了一年半的行政助理，想来这份工作对你来讲应该会很轻松。”故友的身份只是帮他加速做了这个决定，没有这层光环，言归依旧会选对方，要说徇私，也算有。
不过，时间真的很神奇，以前追在自己身后求着他给捉知了的小女孩，如今已经亭亭玉立，令他有种恍惚的错觉。
“那就好，我肯定能做好的。”女孩脸上扬起笑意，起身对着他又鞠了一躬。
“也不要有太重的得失心，回去休息吧，记得八点上班，明天入职前还会有很多手续要办。”
“好的，那，我就先走了。”薛琪知道自己在房间里待的时间是有点长了，但愿外面的人没听见自己的哭声，不要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薛琪走后，言归独自沉凝了一会儿，望着窗外的云朵，从对方刚才在房间的表现来看，女孩在上一段工作中应该是受到了不小的心理创伤。
他也不好多问。
又连续忙了几日，子公司的注册终于是完成了。
风波过后，随着制度的不断完善，一些原本掩藏的漏洞也逐渐填上，林叔也是有时间喝自己的大碗茶了。
“哎！小言，来，尝尝我新煮的大红袍。”林有栋依旧是随意的推门进了办公室，好在这次不用他一个人端两盏茶了。
薛琪端着另一盏跟在身后进了房间，将茶盏放在桌上后，自觉退出房间后合上了门。
“你这秘书找的可真不错，办事利索，说话也得体。”
“要不给你也聘一个。”言归拂开茶叶，却是没喝。
“别，可别，我可不想回家后被你嫂子阴阳怪气。”林书栋笑道，说的委屈，脸上透露出的却是满足。
“尝尝，这可是上品，一顶一的好货。”想想自己以前出车的时候，每次都泡一大壶茶叶，真是白瞎了时光。
盛情难却，他也只能小啜了一口。
“很香。”
“那是自然，我可挑了好久，说起来，怎么最近没见那个给你经常送花的姑娘来了？”林书栋也只是听说下面的风言风语，偶然见过一次。
言归意味不明的看了林叔一眼，没说话。
精神矍铄的中年男人只能将视线放到别处四处乱瞟。
没办法，人老了，就爱听点八卦，为此他还特意建了个小号潜到了自家员工的工作群里，偶尔还能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我记得两年前还是三年前，当时你带了个女娃出车，怎么后面再没见过了。”
“难为你还记得。”说好的最多一两年，骗子，这都快两年半了。
“那么漂亮的女娃，我哪能忘啊，小言啊，不是叔说你，年轻的时候不要挑花眼了，还是得把握住机会，错过了可都是遗憾。”男人舀了舀茶叶，神情悠然的品了一口。
自己的私生活很乱么？怎么就成挑花眼了？
“我和你口中的漂亮女娃是男女朋友关系。”就是都不怎么联系就是了。
“哦！那打算啥时候结婚啊，到时候叔还能给你包个大红包。”
言归从额心抚了一下长发，莫名叹了口气，他记得以前林叔就是一个严肃的小老头，难不成是经历了风波后，把红尘都看开了。
“林叔，我这边还有很多事要忙。”
“哦，你忙，你忙，我那边也一堆事，下次有好茶再找你。”说完，拿着茶盏踱着步子就走了。
原来，在被催这件事上，不管是什么家庭情况都逃不过。
但其实他也很敬重林叔，合办公司后，很多事情都在亲力亲为，自己学会了电脑，学会了看报表，一点点累积管理上的经验，一把年纪，一直在学习，从没懈怠过。
又过了几日，言归和财务部将公司账面的资金重新理了一遍，开始在合适的区域进行选址，几乎天天都在带着薛琪和另外几个人出外勤。
又是跑了一上午，言归回到办公室，脱了外衣，散了头发，靠在椅子里点了根烟。
“请进。”言归听到敲门声，知道是薛琪，也没有改变自己闲散的姿势。
“经理，刚才前台说有位姓李的小姐一直在等你，对方现在在待客室。”
“和前台说我还没回来就行了。”
“我听到了哟。”李沐瑶直接推门越过薛琪进到办公室。
言归见此也只能挥手示意没事，薛琪看到后自觉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女孩穿了一条白色百褶裙，上身是件浅色的针织衫，袖子挽到了手腕处，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青春的活力。
“我看到你把我送的花放到前台了。”
李沐瑶盯着他看了会儿，她还从没见过对方放下长发慵懒的模样，怪好看的。
“如果我不能欣赏，希望能等到它的有缘人。”言归将香烟放到了烟缸上，两手挽着长发，将木簪插上。
李沐瑶装作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我这段时间出去玩了，喏，给你带的礼物。”李沐瑶从包包里掏出一块圆润的白石，看起来精致小巧，其上刻了一个“言”字。
“这是我在爬山时捡到的，回来又专门找了会雕刻的师傅。”李沐瑶从包里又掏出一个小木架，将白石放到了上面。
“谢谢。”不管怎样，这都是份难得的心意。
“礼物我收了，如此，我们就算两不相欠。”
“随你。”女孩走到窗前，眺望着窗外的景色。
“你什么时候下班，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很忙，没有时间。”言归将香烟掐灭，开始分类带回来的资料。
“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女孩回首看他。
“什么时候都不会有，我最近都会很忙，而且，我记得我说过我有女友。”应付人真的是一件很费精力的事情，尤其是应付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
“可是我没见过呀！而且这影响我和你吃饭么？说实话，你这样挺没意思的。”女孩走到办公桌前，居高且毫不在意的神情让他感到生气，却又无可奈何。
“我要忙了，还请你离开，还有，让花店别再送花了，如果你下次想在垃圾桶里看见它。”
“哼，凶什么凶，你这小破庙我还不稀罕待呢！”女孩提着包气鼓鼓的离开了。
言归叹了口气，继续埋头工作。
自己上辈子兴许是做了孽，才会遇见这样一个难缠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