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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0章 孤雏 下

    听到这话,金长歌抬起头来,说:

    “这样很好。”

    “很多时候百姓们都是被蒙蔽着的,他们甚至不知道去战场上是以何种身份参战,这样稀里糊涂地送了命,到头来他们却什么得不到”

    说到此处,少女轻叹一声,以前的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呢?

    秦泽点头,接着说道:“攻破城后,还有些乾军发觉已经抵挡不住我们的攻势,因而倒也投降了不少人。”

    这话一说出,金长歌便追问道:“那你陛下是如何对待的呢?”

    秦泽双手环胸,淡淡道:“当然是全部扣押,日后充作劳役。”

    “总不能都杀了吧?”

    “南泽一告破,他们便大势已去,杀人屠城这事,没有必要去做,让他们充作劳役,修复城池更好,日后再让他们劳动改造,酌情而定吧。”

    “若是表现好,自然也可以恢复平民身份。”

    金长歌点点头,低声说:“陛下考虑得长远。”

    “这样安排,我也觉得很好。”她依旧未曾转过身来。

    于是秦泽上前一步,凑到她身旁道:“南泽被攻破后,金风鸾从皇城出逃,但后来我派人围追堵截,将其擒住。”

    “而庆王府的人”

    他看着金长歌消瘦的身影,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也捉拿到了吗?”少女已经低声问出了口。

    秦泽沉默片刻,这才“嗯”了一声。

    “你转过来。”他又说道。

    少女不为所动,只是将头埋得更低,翁声道:“捉拿到就好。”

    “夜深了。”

    “陛下,你一直在征战的路上,也该回去就寝了。”

    “我还不困。”

    “可我困了,这个时候我该睡觉了。”少女的声音越来越小,肩膀却在发抖。

    现在的她哪里还像那日朝着洋人们大杀四方的女中英杰呢?

    即便她再怎样心怀勇气与决意,敢于背弃家族,敢于独身而战,但回归本质,她仍旧不过是一个失去了所有亲人的十九岁少女。

    在这世间,她确实是已经失去了一切,只剩下自己一人。

    并且她的身份注定了她今后要经受一些诋毁,即便她有着极其坚强的内心,但此刻的她,却毫无疑问只是一个娇弱无助的少女。

    如果换而处之,秦泽不会觉得自己能做的比她更好,也正因此,她才愈发让人怜惜。

    秦泽拽住了要走的金长歌衣袖,而从选择回房休息到此刻,金长歌至始至终也未曾面向他露出脸来。

    “陛下,我真的困了”少女的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但秦泽能从中听出那被压抑着的情绪。

    ‘该面对的终归是要面对的’,秦泽如此想到。

    于是他干脆直接握住她冰凉的手,将她拉转过身来,少女没有挣脱这只有力的手,只好祈求:“陛下,我真要”

    “庆王逃至苍梧山,蛮族率兵追击,而后在交战中他被蛮人所杀。”秦泽快速的说出这句话,同时观察着少女的反应。

    金长歌话音顿止,脸色依旧有些泛白,但并没有出现什么变化。

    于是秦泽接着说道:

    “至于金建德,他在前几日病故了。”

    “被擒的王府下人们说,他从南港回来后去了皇宫,去”他停顿了一息,毕竟这也是秦泽未曾料想到的事。

    金建德之死,固然是真的,但总不会无故暴毙,因而之后秦泽干脆又让士兵们去审问了那些王府下人们,本来是不需要多此一举,正是因为顾虑到金长歌的缘故,秦泽才觉得有必要问个清楚。

    她的家人固然罪孽滔天,但终归要给少女一个明确的结果。

    而后来得知金建德所做的事后,秦泽确实有些出乎意料,他没想到一直以来都被当做“交易品”而对待的金长歌,在那个黑暗的家中,却还有这样一个哥哥在护着她。

    不过既然有,那就没有隐瞒金建德之事的必要,少女理应该知道一切。

    停顿了一息后,秦泽这才接着说道:“他们说,金建德是为你前去向金风鸾求情,后来回到府中已是身受重伤。”

    “没”

    他正要继续说下去,却看到少女摇着脑袋,已是连连往后退去。

    秦泽以为她是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但这也情有可原,他叹了口气:“是真的。”

    “那些下人们说,回来后没两天,他就病故了。”

    “我句句属实。”

    少女已经退到了墙壁,她仍然低着头,但却低声呜咽了起来:

    “我知道你没有骗我。”

    “他是这样的人。”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几乎连不到一起,但少女却还在自顾自地说着。

    “他那晚来救我,我就知道他已经想好了,即便救下了我,他也没办法承受后果可他还要这么做。”

    说到这,金长歌贴着墙壁蹲下,双手无助的抱着头,声音已经彻底化作哭腔。

    “他非要这么做,他非要这么做”

    金建德是个罪人,甚至是罪大恶极,当初他统率千机营做了很多恶事,他理应以死谢罪,但当死讯传来,金长歌依旧没办法遏制心中的悲痛。

    尤其是当得知他的死是为了给自己求情,那么,这份悲痛毫无疑问已是如山岳般沉重。

    少女已经濒临崩溃。

    秦泽沉默的走上前去,而后蹲下身。

    接着他伸出双手,将少女搂入怀中。

    他确实没有安慰女孩的经验,而现在他更不知道该说出怎样的话才能安慰这一无所有的少女。

    而此时,怀中的少女终于是抬起了脸,苍白的脸已经失去了所有血色,而那眼眶中积蓄的泪水在不断晃动,似乎下一瞬就要决堤而出。

    看着这张情凄意切的脸,秦泽心被猛地揪紧,但任何劝慰的言语于此时都不再具有份量。

    “哭吧,好好哭一场”他只能这样说,同时将少女搂得更紧,尽管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或许也只是想替她感受与分担些许吧。

    而回应他的是少女那伸出的双手,她紧紧搂住秦泽。

    “他是真心对我好的人。”

    “他是我最好的哥哥。”

    少女的眼泪终于是如泉涌般倾泻而出,她哭喊着说出心底最深的话,发泄着积蓄在心的无助,难过,伤心。

    不论他做了那些事,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但终究,他是这世上待自己最好,最亲的哥哥。

    清幽的月色下,僻静的夜晚中,少女悲声大哭,泣不可仰。

    “我知道。”

    秦泽怜惜地将她的脸搂入怀中,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