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卖就赶紧的,别再光问价了,没时间在这跟你们磨嘴皮子!”
粮仓前的小吏拿着用铁皮卷成的环状筒大声的吆喝着,“这是朝廷定的价,不可商议,卖完了,咱还得给你们开票。”
“想卖的,赶紧来这领号牌了。”
顺子混在人群中,听着小吏的吆喝,转头望向其他跟自己一样围观的人,见并没有人上前去领那个号牌,也站着不动,想再观望一下。
“劳烦问下,多少都收吗?”
小吏见终于有不是询问价格的了,便回答道,“上不封顶,五斗起收,十几二十斤的就别来凑合了,要不就和人合凑着来,不然不收这么低的量。”
“老爷没那工夫给你称这些散碎粮。”
“十几斤你要卖就去那些个米行卖去。”
询问的那人一听,顿时觉得有门,便笑着对小吏道,“您说的是,要十几二十的,俺们也不会来这劳烦您。”
“实在是朝廷现在要求缴银抵税,俺们这才拉着麦子来这寻个合适的价儿卖了。”
那人倒也是健谈,接着笑道,“俺们的粮食离着这头挺远的,您看俺能不能先把号牌拿了,回头粮来了,直接过秤,您看行不?”
那小吏顿时脸一拉,摆手示意道,“不行,要么现在拉过来,取了号牌,到你就过称。”
“别一会人多了,你再拿着牌凑过来插队,这不捣乱嘛。”
“要卖就赶紧的拉过来。”
见小吏不肯,那人只得无奈的笑着走开了,顺子见那人离开围观的人群后,便匆忙的离开,许是急着去找自己的同乡去了。
顺子也不再犹豫,也拔腿就跑,来时需要询问地址,回时倒也省事,不多久便回到了李家庄村民所在地。
“老叔,镇东的粮仓给的价是壹圆五角。”
李里长扶住跑急了还带着喘的顺子,“一石壹圆五角?”
“对,人还挺多,得赶紧过去,免得一会卖得人多。”
顺子理了理胸口,等气息匀了,才接着又道,“说是朝廷定的公价,卖完还给票证。”
“行,那就都走着,”李里长忙指挥起蹲坐在地的农户们起身,“都赶紧的,别一会去晚了。”
“顺子,你赶紧前头带路。”
“哎,好,”顺子帮着身旁的庄户将粮担挑起,自己则在前头领路朝镇东粮仓处赶去。
这一大队人挑着粮走在路上,路旁的行人见了,倒也见怪不怪,却是一样蹲坐在地的其他庄户见了,小声议论了起来。
“怎么他们往那边走了?”
“是不是那边的商行开价高?”
“不晓得,跟上去看看。”
于是,李家庄后头跟了长长的队伍,这动静惊动了沿街的那些收购粮食的商行掌柜们,忙询问跑腿伙计何事,伙计也是一脸的懵逼,摇头表示不知。
“去,跟着他们,看他们卖给哪家商行了。”
“得了。”
伙计搭上毛巾,一溜烟就跑向挑粮的人群前头去,半柱香的功夫,伙计就跑了回来,喘着粗气对着自家掌柜道,“掌柜的,镇东的粮仓在收粮,那些个农户都跑那头去卖去了!”
“你是说一个月前新建的那个粮仓?”
“对,”伙计点头道,“开价收麦子壹圆五角钱,不还价!”
“多少?”
掌柜的一楞,带着疑惑的眼神望向自家的伙计,伙计又一次肯定的开口报数,“一石麦子粮仓那收壹圆五角钱!”
“朝廷这是疯了不成,”掌柜的惊问,“现在是秋收,麦子那值这个价!”
伙计见掌柜的气恼,也不敢再多嘴,只得站在一边等待掌柜的吩咐,就听见掌柜的接着道,“疯了,朝廷现在的这些个大老爷都他妈疯了!”
不怪他骂娘,他自己的商行今日收麦价才给出壹圆的价格,他自己还认为是自己给多了,要是来他店的人多了,他还想着再压压价呢。
可朝廷的粮仓直接给出壹圆五角的价,这都快赶上他调粮的价了,要真按这价收,他除了赚点差价,根本就赚不了多少钱。
一石麦子掌柜的到别去调,也要近壹圆壹角钱,加上路途费等等,到了也要壹圆六角钱,磨成麦粉,卖才卖两圆壹角一石。
如今朝廷直接出壹圆五角收麦,让他想低价割农户的算盘彻底落空,不由得让掌柜的跳脚骂娘。
还以为朝廷新出的新法要以钱代物,自己可以趁机割农户的韭菜,谁知算盘到头,人家朝廷直接建了个粮仓,高价收农户的粮。
这就直接麻爪了。
李家庄的人没多久便到了镇东的粮仓处,早得了消息,离着不远的人已经拿着号牌排上了队,李里长眼看排队的人在慢慢增加,连忙对着顺子喊道,“顺子,赶紧的,去领个牌。”
顺子没有回李里长的话,而是急忙放下帮别人扛着的粮担,朝着小吏奔去,“老爷,我领个号。”
小吏见顺子小年轻一个,便询问道,“出多少麦子,少了,老爷这可不收。”
顺子指向李家庄众人处道,“在那呢,您瞧瞧。”
“嗯,拿着吧,”循着顺子的手看去,李家庄人群排得老长,小吏误以为跟在李家庄后头来的人也是同一伙的,便把号牌给了顺子。
粮仓大门内是一片很大的埕地,分为好几处收粮,到了李家庄的人上前时,李里长见前头收粮的人正摆弄着一个看起来很怪异的物架。
底下四方着地,垫着砖头,连着的一根大腿粗的立柱上头平横着一根横条柱,里头掏空内还有一条带刻度的铁条,边上摆放着好几个大小不一的圆饼,看材质似乎是铁铸的。
一个人正将吊着的圆铁饼从铁挂上取下放置在一旁,朝着李家庄众人挥挥手,示意他们过去,李里长带着疑惑上前,仔细打量着这个奇怪的物件。
“这是何物?”
“这是地秤,朝廷造办监督造的,”那小吏见李里长疑惑,解释道。
“地秤?这还是第一次见这秤!”
小吏见他疑惑,便拿起一旁准备盛麦子的大筐,放置平稳在秤上,“这是朝廷为了公平计量设计的秤,比那些个杆秤可省力多了。”
“放心,朝廷出的,还能糊弄你等不成!”
李里长不失尴尬的朝小吏微笑,也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