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府衙
海瑞一整日跟随太子朱翊釴在大兴宛平两县四处调研,忙活到了未时才返回顺天府衙。
跟随太子朱翊釴一路看下来,对海瑞来说,见识着实涨了不少。
特别是朱翊釴对一些被海瑞认为是无用的物件,进行了解释后,海瑞才开始重新认识,原来破碎的瓦片瓷器片,砖头等,可以碾碎,掺合生石灰等。
竟然可以制造出太子朱翊釴给他看的水泥,用水泥浇筑出来的水泥墙,竟然用火药都炸不开。
当张维贤命令士卒将一整桶的火药放置在水泥墙后时,海瑞便认为,只要火药点燃爆炸,这面水泥墙必定倒塌崩坏。
可事实却是,火药点燃后,冲天火光和震耳欲聋的响声过后,那面水泥墙毫发无损,只是放置火药那边,被灼烧的乌漆墨黑。
接着就是火铳射击和五十米外火炮轰击,就是打得碎屑纷飞,这面水泥墙依然屹立不倒。
这直接冲击了海瑞的认知,在大明,能够拥有这样的抗冲击的墙,不是没有。
像大明的城墙,大部分都是夯土墙外包青砖,夯土墙从夏商周起,华夏先民就开始使用,叫做版筑法。
两面平整的木板用夹具固定,两人一组,加入熟石灰的材料一筐筐的倒入,用铁杵捣实,一层一层的往上叠加。
这样建造出来的夯土墙,便是用铁签子都扎不进,这样的墙,经久耐用,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繁琐,且慢而累。
而朱翊釴现场演示给海瑞看的水泥浇筑,直接用铁条搭建起大概的样式,周围用木板封闭,将水泥混合沙石搅拌后,直接便用木桶提着就往里头灌。
除了让人不时的捣鼓几下,现场操作的人,并未见需要出多大的力气,这对比起版筑法,实在是省时省力多了。
海瑞首先就是想到了现在还在修建的边关长城,如果将水泥引用到长城的修建之中,这将大大的节省民力和财力。
而且按照朱翊釴的解释,水泥墙体,养护只需二十多天,最好是夏季修建,凝固快,且夏季雨水多,对水泥墙极为有利。
如此快速的修筑一面墙,对海瑞的认知是一个翻天覆地的冲击,便是不采用版筑法,而是采用更快的砖垒法,也比不上水泥直接浇筑来的快。
且大明现在用来砌墙的材料中需要用到糯米,而糯米的产量极低,价格贵,普通的老百姓建房,多是用版筑法修建。
而城墙或者大户修建砖墙,大面积砌墙成本又太高,大臣们为什么极力的反对皇帝修建奇观,就是因为修建青砖建筑的成本实在是过于的昂贵。
如今有了这些水泥,便可大大的节省时间和金钱,按朱翊釴的话说,只要能打到塞外,直接拉个几千上万的水泥和沙石过去,孤一个月就可以在俺答老窝前修筑出一座要塞。
以后天天往俺答的营帐放炮玩,炸得老登眼冒金星不可。
海瑞才入顺天府衙,早已守候在值房的捕快便快步走出,朝海瑞躬身一礼道,“大老爷,香河县张典史送来文书,请您过目!”
海瑞接过文书,见上面火漆封完好,才对着捕快道,“何时送来的?”
“回大老爷,辰时便已送到,送信人乃是跟随张典史一同前往香河县的捕快。”
“人在何处?”
“回大老爷,其劳累奔波困乏,已经在值房内睡下,可要小的现在叫醒?”
海瑞将文书放入袖中,双手后背道,“不了,便让他休息,待他醒来,唤他到后堂见本府。”
“小的到时一定传达。”
“嗯!”
海瑞快步朝后堂而去,才坐下,便掏出袖中的文书,挑了火漆封,便见上头张廷禀报的内容,看得海瑞面色发黑。
张廷在信中言人犯张满已经是体虚伤重,若是强行将其押送至顺天府,则肯定会半路毙命,如此,押送个死人入京,又有何用。
他海瑞又不是传言中的包拯,有审鬼魂的能力。
他之所以接这份状纸,便是见里头牵扯到了田地飞洒,强行摊派等原因,海瑞在地方为官多年,知道香河县张满不是唯一一个被飞洒的农户。
都道硕鼠一只,抄巢便是一窝!
如今明面上是只有张满一家被强迫缴税,可香河县其他的农户,那些地主士绅便会放过?
海瑞在和隆庆帝议论国事的时候,就曾经说过,高拱的加算之法,到头来一定会害到百姓,这些地主士绅一定会想尽各种办法,来逃避这加算法。
他海瑞眼里容不下沙子,见到一桩,便要打掉一桩,可其他地方的官员,又有几个像他海瑞这般,可以这般嫉恶如仇,不惧弹劾!
“大老爷,您唤小的?”
就在海瑞低头沉思之际,已经睡醒的送信捕快小步来到后堂,见府尊大老爷低头看着文书,才小声开口。
“嗯,”海瑞被捕快声音拉回神来,“你等随张典史到了香河县后,办事可还顺利?”
“回大老爷话,香河知县等并无阻拦,出入县狱自如,”捕快回道。
“嗯,你可见到人犯张满模样?”
捕快回想了一下后道,“人犯张满在县狱之中,被单独收押,观其伤势,极为严重,张典史为防其医治不及,死于狱中,已经请了大夫为其医治。”
“嗯,你至香河之后,可有香河县公人单独和你交谈,”海瑞接着询问道,眼神注视着面前的捕快。
“并无,”捕快想都没想便道,“我至香河县,便一直与众人行动,并无独处之时。”
“嗯,”海瑞听后,点点头道,“你且先下去,休息一夜,明日便启程赶往香河,告知张典史。”
“便说,本府亲自前往香河审理此案!”
捕快吃惊,但是也不敢发出疑问,只得拱手作揖道,“小的明白,一定告知张典史知晓。”
“你且下去吧!”
“小人告退!”
待捕快退出后堂,海瑞才又看起张仓递交上来的状纸,嘴里不住的感叹道,“新法施行,果然蝇营狗苟之徒,尽皆跳出。”
“也好,待我一一铲除,必不负皇上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