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定淮门外
封闭了两月的龙江船厂,终于迎来了开幕,在得知了这个消息后,南直隶及闽浙湖广等地商人云集于此,都想从中获取一分海贸的利益。
这些商人,到达南京城的,多的达月余,少则十数日之久,在得知松江华亭驿站失火时,一些商人嗅到不妙气息,自行离开了少许。
剩余的商人,都是想靠着海贸,来场翻身仗的,他们闻听过北直隶新法的成果,对于同僚的抱怨,一些诚心实意作生意的,闻听到朝廷各个部门,肯按规章办事,而不在拖拖拉拉,内心也不太抵触新法。
对于那些喜欢走后门,托关系办事,先靠着信息差赚钱的商人,新法对于他们来说,确实是不小的打击。
而对于没有门路,又循规蹈矩做事的普通商人来说,规章定得越严,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多大的祸事,真正难得是吃拿卡要。
如今税务厂制度直接公诸于众,规定了办理那些业务需要的文件后,最多三日,如果不给出理由,办理业务的百姓或商人,可以直接到都察院举报。
都察院如今作为大明最高纪委,不仅要接受百官的举报,还得接受大明百姓的检举,工作压力陡增,为此,朱翊釴不得不将翰林院大量的官员调任至都察院任职。
为了补充都察院底层吏员,朱翊釴还不得不将部分未仕举人,也征聘入都察院,同时进行内部互相检举制,大力打击监守自盗的行为。
“文兄,唉呀!多年不见,兄气色颇丰!”
“冯老弟,这些年,在何处高就啊!”
“帮我家国公爷经营些小产业,不值一提!”
“文兄,今日来,看来可是胸有成竹啊!”
“嗨!谋生度日尔!”
经贸区大门口,一些相熟的商人,开始客套的打起招呼,一脸的相见恨晚,那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都是些多年不见的好友。
然而,其实都是些生意场上,不见刀光的老对手,表面看着和气,暗地里巴不得对方破产全家死绝。
做生意的都盼着死同行!
这些商人,沿着铺设的水泥路,直接进入搭着棚子,摆满座椅的会场,最里头另搭着一个高台,台上摆着张长桌,后头用方块红纸写着:南京龙江经贸区商铺议价大会!
每个进入大门的商人,都会在门口领一个带着号码的圆牌,依靠着这个圆牌上的号码,可以很轻松的便找到自己的位置。
那些先来的商人,坐在最前排位置,正戏谑的看着后头的人,一个胖脸商人,戴着顶方帽,正跟自己旁边的人说着什么。
“整个南直隶周围的商贾都来了,”胖子名叫周宴,乃是魏国公徐鹏举最得力的管事,“今日这场大会,怕是要互相抬价了!”
“魏国公他老人家,就没先得几处商铺,还用得着你这个得力干将来这跟人抢铺子!”
说话的人,是原诚意伯刘世延的得力掌柜曲辛舟。
这刘世延,原先于嘉靖二十八年袭爵,自其袭爵之后,便一直不断地上折给嘉靖皇帝,不断地在奏折中贬低南京以及其他各地主官勋贵。
他为人极为的自负且自傲,以先祖之谋略为自称,极度的藐视朝廷公卿,与他有过交往的官员,若能力比他强者,他便嫉恨于心,不断上疏弹劾。
嘉靖三十九年,南京兵部尚书马坤上疏削减驻军之月折色银,与他有旧怨的刘世延得知后,立马上疏给嘉靖,反对马坤的提议。
为了让嘉靖皇帝同意自己的上疏,他更是亲自找到魏国公徐鹏举,邀其一同署名,被老乌龟直接拒绝。
刘世延被拒绝,心生一计,暗自在奏疏中将徐鹏举名字一同署上,嘉靖皇帝是知道刘世延的,他如果是在京师,那是恨不得一天写上十几封奏折给皇帝。
如果他写的奏折,内中有一点新意,说不定嘉靖皇帝还会思考一二,但刘世延这个人上疏,不是为了公事,完全就是发泄私愤,故意搅局,且目的不纯。
嘉靖皇帝什么样的人,你刘世延翘一下尾巴,嘉靖皇帝都能知道你要拉屎还是撒尿。
这封奏折一上,刘世延直接就被嘉靖皇帝给撸成白身,赋闲在家,之后的南京士卒哗变,赋闲在家的刘世延仿佛看到了自己力挽狂澜的机会,果断出来制止那些哗变的军士。
他在这些哗变的士卒面前,大言不惭的表示,可以直接恢复旧制,不会削减每月粮饷津贴。
南京留守太监王海得知后,气得破口大骂,派遣锦衣卫直接将刘世延给软禁了起来,他刘世延吹出去的牛,王海不得不接他造下的根。
嘉靖皇帝得知后,更是扬言要废了刘世延的诚意伯爵位,要不是刘世延有太祖颁赐的铁劵,嘉靖早就让锦衣卫下南京将刘世延提头来见了。
南京哗变之事后,被锦衣卫软禁了十数日的刘世延放出后,越发的得意,逢人便吹嘘自己当初是如何的在万军之中,挥斥方遒,痛斥那些哗变士卒。
“若非本伯爷在,南京之臣,皆死于乱军不可!”
南京的各个大臣,见了刘世延,都会摆着张臭脸,也就魏国公徐鹏举,和刘世延臭味相投,时常往来,且因为刘世延当初的那一封奏疏,徐鹏举也只是被罚俸一年。
故而徐鹏举对刘世延也多有感激,两人算是王八对绿豆,看对眼了。
“户部尚书马司徒到!”
“兵部尚书……”
“工部尚书……”
“南直隶总督海公到!”
原本就坐的那些商人,听见大门口处不断地奏喊各个官员驾到,慌忙的起身,恭敬的站立在原地,朝那些个大官不断地拱手作揖。
海瑞作为此次观礼官员中的大佬,与几位南京尚书一起走在前列,笑着朝这些商贾点头,直接朝左边搭着的台子走去。
作为此次议价大会的观礼嘉宾,这些官员,全都是只看不得随意发表意见,这是朱翊釴以太子的身份下达的诏命。
见人都来得差不多了,台上主持此次会议的主事,这才拍响醒木。
“我宣布,此次议价大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