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内城锦衣卫诏狱内,此时的广州知府刘存生,寒冬时节仅着单薄里衣,身上鞭痕累累,不远处的炭盆中,还炙烤着等会会用到的刑具。
已经被折磨了许久的刘存生这会是进气多出气少了,却还是咬紧牙关,不肯就锦衣卫指挥佥事王邦文指认的受贿一事松口。
“何必呢,刘知府,这濠镜送来的银子,又不是只你一人拿了,”王邦文身穿麒麟袍,端坐板正,面上短须修剪的齐整,一脸的正色看向奄奄一息的刘存生劝解道。
“那些个人,也是拿了银钱,罪却是你还受,”说到这,王邦文嘴角一勾,“啧啧啧!我都替你不平!”
“说出来,你少受点苦,咱锦衣卫也省点事儿,何必这般的嘴硬,你说是吧,刘知府!”
“呸!”
刘存生一口血痰吐在王邦文面前,“本官未曾做过的事,你却要将本官屈打成招!”
“既然你这般的认定,想要牵连更多的人进来,何必逼问于我,直接去抓捕就是了,又何必这般惺惺作态!”
“好,有骨气!”
“像你这般硬气的,本佥事也见得多了,”王邦文面上也不恼怒,“给他在上上刑,还有力气来这跟本官斗嘴,看来力道下小了。”
“给他提提劲!”
“是!”
“啊!”
诏狱内顿时再次传出刘存生凄厉的惨呼声,和那些挥鞭的番子气闷声,‘啪啪’的鞭响破空声交杂成一块,令诏狱外看守的番子都不由的侧目看去。
广东巡抚衙门这边,廖正勉看着面前的广东布政使和按察使两人,面上难得的生出了一点急色,“刘存生被拒入锦衣卫诏狱,怕是支撑不了多久,我等还需尽快思考后路才是!”
“不是说他徐文璧也向那些弗朗基人勒索要了两万五千两吗,不如就以此来发难,你我三人一人写就一本弹劾折,命人火速送往京师,来个先声夺人!”
“我就不信,巡抚,布政使,加上我这个按察使,整个广东的三个大员,还不能在陛下面前,将他徐文璧给摁压服!”
说话的是现任广东按察使何清,他边上坐着的就是广东布政使邵通,加上廖正勉这个广东巡抚,除了广东都指挥使外,整个广东官场权势最大的四个中,就已经有三个在场了。
而现任的广东都指挥使俞大猷,在廖正勉这三个文官眼中,就是个丘八莽夫,只会舞刀弄棒,根本就不配与他们三同席,有什么要紧的事,都是直接派遣属官过去通传而已。
“嗯,可以,”布政使邵通点头应和道,“这倒也不失为是一条妙计,我等三个地方大员,一起上折弹劾他徐文璧率兵在外,私自收受贿赂。”
“就是不死,也得扒他一层皮下来不可!”
“既然如此,那归去之时,我等便分开写就,命人火速送至通政司,”廖正勉也附和的点头,随即话头一转道,“那锦衣卫千户田栋,你等可曾联络得到?”
邵通和何清同时摇头,“未曾联络到,派人前往其家宅,也是闭门不见,就是家丁管事,都不曾出门采买。”
“这倒是奇了怪了,难道田栋这厮,是失心疯了不成,还是说,他徐文璧有把柄拿捏了他,让他投鼠忌器!”
“再派人,秘密接洽一下锦衣卫里的那些个番子吧,探探口风,看看为何田栋躲着不见,再问问刘存生在里头如何了,招还是没招!”
听见廖正勉的话,按察使何清点点头,“我待会就再派人去接洽一下,探探风声。”
巡抚衙门内,三个广东大员在密谋着要弹劾他徐文璧,来个先声夺人,而徐文璧这边,却在自己下榻的驿站内,宴请着广东都指挥使俞大猷。
说是广东都指挥使,其实俞大猷身兼两省总兵职务,官职都督同知,经常两头忙活着,哪里有战事,他俞大猷就得往那头跑。
徐文璧宴请他时,正好俞大猷在家休沐,接到请帖时,俞大猷一愣,定国公徐文璧相邀过宴,他自然是欣然前往。
才落座,徐文璧就客气的亲自拿着酒盅,给俞大猷面前的酒杯满上,让俞大猷忙起身口呼不敢,“定国公,您这实在是折煞卑职了!”
“志辅兄,今日乃是我私人宴请兄,你我二人同为武人,便无需这般客气,”徐文璧笑着摁下俞大猷那双护着酒杯的手,将俞大猷手中的酒杯斟满。
俞大猷是弘治十六年生人,比徐文璧的死鬼老爹徐延德还要大上十一岁,按理徐文璧得叫俞大猷作伯伯,但徐文璧乃是国公爷,他敢叫,面前的俞大猷也不敢接口。
“志辅兄,这一杯,我敬兄多年征战沙场,为国效命,击杀敌寇,干!”
“这一杯,我敬兄治军戒严,斧正地方,使民得养,干!”
“这一杯,我敬兄清廉耿正,不与世俗同流为污,堪称文璧之楷模,干!”
徐文璧一连三杯敬酒,俞大猷不得不接连饮下,面上已经有些坨红,待徐文璧饮尽,这才连忙夹了些配菜,赶紧压压肚子里的酒气。
“国公您实在是抬爱俞某了,都是为国尽忠之本分事,如何得国公您这般的夸奖!”
俞大猷虽几杯酒水下肚,面上也有了些坨红,但心神还是依旧稳重,并没有被徐文璧这一通夸耀,就飘飘然忘乎所以。
“志辅兄,可知今日,弟弟我为何要宴请于你!”
“这某实在是不知,还请国公您为某说道说道。”
“我率水师在大琉球处,大破荷兰红毛,”说到这,徐文璧自己给自己满上一杯,还要再给俞大猷倒上,却被俞大猷抢先一步自己斟上。
“临出征时,陛下及殿下,就命我,收复完大琉球后,就要前来香山县濠镜,监督广东官员,就驱逐弗朗基人一事。”
“可谁知,我率战舰到了濠镜,那里的弗朗基人依旧商船往来如常,哪里有半点要被驱逐的样子。”
“弗朗基人见我大明水师战舰临港,便过来交涉,你可知,那弗朗基人一开口,就吓了弟弟我一跳!”
“说的什么,能让您吓一跳!”
“八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