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
一辆拉满了粮食的驴车,从后门进入了刘兴祚在沈阳的宅子。
刘府的管家,一见赶车的是顾青海,当即就是一惊,但又很快恢复如常。
“走吧,将这些东西都卸到膳堂去。”
管家大声对顾青海招了一声。
后者赶紧应道:“哎,哎。”
说着,牵着驴车,随管家往膳堂的方向而去。
等来到前院的膳堂,趁着一干下人卸车的功夫,管家语气急切的问道:“顾百……掌柜,您怎么还亲自来了?”
“这不是许久没见刘管家您了,想当面感谢您对小号的照顾吗?”
顾青海一脸谄媚的,对刘管家恭维道。
他在沈阳的身份,就是专门贩卖粮食的粮商,一是可以伪装自己的身份,另一方面,也可以接触到许多的上层人士。
刘管家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边,又大声说道:“行了,行了,这几日府里事务繁忙,等过几天,刘某就去寻你。”
顾青海装作为难的说道:“刘管家,您看这几次的粮钱,是不是……”
刘管家顿时脸色一沉,冷声道:“顾掌柜,我刘府还能差了你这点银子不成?”
“刘管家,顾某绝不是这意思,实在是小号本小利薄,撑不住了,这才厚颜登门,还请刘管家体谅体谅。”
顾青海似是被吓到了,赶紧向刘管家解释道。
刘管家闻言,冷哼一声,一甩袍袖道:“拿着你的账本,随我去见老爷。”
说完,就迈步向中院走去。
顾青海连忙跟上。
两人来到中院的书房,刘管家敲响房门,里面传来一道浑厚的男声。
“进来。”
“吱呀。”
刘管家推开房门,躬身禀报道:“老爷,粮铺的顾掌柜来了,想要结账。”
书房里的刘兴祚猛地起身,但旋即又坐下,喊了一句:“什么人都想见我?你是干什么的?”
“算了,算了,让他进来吧。”
顾青海进了书房,正欲见礼,就见刘兴祚摆了摆手道:“行了,是不是人到了?”
“刘大人,来人是袁部堂的儿子,郭某已经安排住下了。”
“只是,袁公子想要尽快见到你。”
听到来人是袁可立的儿子,刘兴祚也是有些激动起来。
他在房中来回踱步,沉思半晌,这才忽的停住脚步,对顾青海说道:“明日,明日你若是发现没有建奴的探子在周围,你就带袁公子过来,就说是刘某给家中孩子请的西席。”
“明日?”
顾青海有些狐疑的看向对方。
“刘某已经托人向多铎为某担保,想来明日建奴就会撤去对刘某的监视。”
“哦?那可真是太好了。”
顾青海闻言,也是大喜。
刘兴祚说的也是实话,他为建奴效力多年,建奴之中自然也有交好之人。
这其中尤以库尔缠与之相交最厚,此人乃是努尔哈赤的外孙,深受努尔哈赤和皇太极信任。
在接到刘兴祚的求助之后,没有丝毫的迟疑,就去了大政殿,向多铎为刘兴祚求情。
多铎本来就没闲心管这些事儿,只是穆哈连检举,他才让正红旗的瓦克达(代善之子)管束自己的包衣。(PS:刘兴祚被努尔哈赤划在了代善的正红旗下,充任兵丁。)
现在既然库尔缠愿意为其担保,多铎也就送了个顺水人情,命瓦克达撤掉了对刘兴祚的监视。
第二天,顾青海果然没有在刘府周围看见监视之人。
不敢有丝毫的耽搁,顾青海立即去了庆云楼。
接到消息的袁枢,心下也是大喜。
也不用顾青海陪同,袁枢孤身一人,光明正大的就去了刘兴祚府上。
他本来就是饱学之士,正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对外说是刘府新请的西席,任谁都不会怀疑。
袁枢一进入刘府,就被管家带到了刘兴祚的书房。
“兴祚见过袁公子。”
等管家关上书房的房门,刘兴祚就立即起身,对袁枢施礼道。
“刘兄万勿如此!”
袁枢忙是上前,一把托住了对方。
“袁公子请坐。”
刘兴祚热情的对袁枢邀请道。
刘管家此时又推门进来,为两人奉上了热茶。
等管家再次离去,袁枢这才说道:“刘兄称袁某表字伯应就好。”
“那刘某就托大了。”
“刘兄能有复归大明之心,屡遭打压,仍旧不改初心,袁某敬佩不已,何来托大之说?”
袁枢这番话说的很是真诚。
刘兴祚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袁枢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这才说起正事儿。
“刘兄,你的书信,家父已经看过,此次命我前来,就是想和刘兄商议一下如何接应。”
刘兴祚对此早有腹案,闻言低声道:“伯应,刘某已经想过了,诈死脱身。”
“诈死脱身?”
“不错,眼下建奴不再监视刘某,刘某打算先想办法搬出城内。”
“然后命兴贤前往登莱,并放出消息,宣称兴贤归明,届时刘某会因此事畏罪自焚。”
刘兴祚说完后,袁枢暗忖片刻,开口问道:“那你的家人呢?”
“据袁某所知,刘兄的家眷都在沈阳吧?你和兴贤离开,那其他人……?”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刘某的家人上上下下,加起来足有数十口,想要全部离开,几无可能,只能……只能……”
说到这里,刘兴祚也是双眼泛红。
长叹一声后,他又接着说道:“刘某归明之前,会托好友照料家小,刘某也会隐姓埋名,想来可以护家小之安危。”
袁枢却是摇头道:“不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等奴酋知道刘兄归明的消息传开,刘兄的家人一定会被建奴报复。”
“此事不妥,绝不可行。”
“那……”
刘兴祚的眼里又升起一丝希望。
如果有可能,他自然想把自己的家人全部带走。
袁枢沉声问道:“刘兄,如果南四卫有事,你能否再次领兵?”
刘兴祚双眼猛地睁大,旋即摇了摇头道:“不可能,建奴是绝对不会再让我领兵的,尤其是南四卫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