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腊月二十八,京城已经是漫天雪花。
一队锦衣校尉顶着风雪,从远处而来。
“兄弟们,加把劲,前面就是京城,等回了城,老子请你们喝酒!”
为首的百户骑在马上,大声为自己手下鼓劲。
这一行人,正是受许显纯之命,护送账簿入京的那个百户所。
虽是风雪漫天,但此时的京城大街上,依旧是人来人往。
和过去几年相比,今年应该是京城百姓们过得最好的一年了。
西山那边的各大工坊,都在疯狂的招募工匠,学徒。
一些原本没有生计的底层百姓们,做上几个月的工,也能穿上一件棉衣,吃上一顿饱饭。
城门口,负责维持秩序的五城兵马司兵丁,看到这样一只队伍,虽是心里有些发怵,但还是上前问道:“来者何人?”
为首的百户也没为难他,直接掏出腰牌晃了晃:“锦衣卫办差,闲杂人等回避。”
听到这话,小旗赶紧退下。
看到这么一大队的锦衣卫出现,路上的行人,也都赶紧让开一条道路。
自家眼瞅着就要过上好日子,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招惹这些鹰犬。
队伍一路畅通无阻的回到北镇抚司衙门。
百户从马背上下来,吩咐一声,就小跑着去了李若琏的公廨。
须臾,一身红色大氅的李若琏就走了出来。
看了眼马车上的几口大箱子,挥手道:“押进去。”
“是。”
回到自己的公廨,坐在煤炉旁,李若琏随手拿起一份账簿,翻看起来。
只是,看了没多大会儿,原本有些懒散的李若琏就已经坐直了身体。
等将手里的账簿看完,李若琏猛的起身,正欲出门,忽的又停下了脚步。
在房间中开户踱步半晌,李若琏这才拿起大氅,出了房门。
紫禁城。
一名内侍找到正在乾清宫伺候的王承恩,低声禀报道:“老祖宗,锦衣卫指挥佥事李若琏想见见您。”
王承恩的眉头一皱,看了眼正在那里写写画画的朱由检,悄步出了暖阁。
宫门外。
王承恩有些埋怨道:“李佥事,你有事儿直接入宫不行吗?这大冷天的。”
李若琏左右看了看,低声道:“公公,借一步说话?”
王承恩有些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
李若琏这才说道:“公公,许佥事把蒲州张家的账簿送进京了。”
“有问题?”
“问题很大!”
听到李若琏的回答,王承恩的瞳孔一缩。
“为何不报皇爷?”
李若琏苦笑道:“公公,这马上过年了,这个时候给陛下禀奏,不是给陛下找不痛快吗?”
这也是李若琏为什么要先找王承恩的原因。
后者一寻思,也是这么回事儿。
“这个许显纯,就不能晚两天?”
王承恩双手拢在袖子里,嘀咕了一句。
李若琏问道:“公公,您说现在怎么办?”
想了想,王承恩问道:“账簿在哪儿?”
“就在外边呢。”
王承恩一咬牙道:“送进宫,你和咱家一起去面圣。”
“啊?”
李若琏满脸错愕,难道是他说得不够清楚?
王承恩撇了一眼李若琏,没好气道:“啊什么?你想阻塞圣听?”
“下官明白了。”
一炷香后,李若琏在王承恩的引领下,来到了西暖阁。
“臣李若琏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起来吧。”
朱由检放下手里的毛笔,打量李若琏一眼,笑道:“这大冷天的,你不在北司,到朕这里作甚?”
李若琏躬身道:“陛下,许佥事把张家的账簿送进京了。”
朱由检一愣,旋即问道:“是不是有些触目惊心?”
李若琏没想到皇帝竟然会这么问,点头道:“确实……确实是有些触目惊心。”
“大伴,取账簿来朕看看。”
朱由检转头对王承恩吩咐道。
稍倾,几名内侍就抬着两大口箱子进来了。
王承恩从箱子里取出几分账簿,放在了朱由检面前的桌案上。
后者拿起来,认真看了看,冷笑道:“都是朕,是大明的好臣民呐。”
“看来,上次在宣大清理的还是不够。”
“啪!”
把手里的账簿狠狠砸在桌案上,朱由检霍然起身道:“李若琏,传旨许显纯,张家通敌一案,无论牵扯到山西的谁,都要一查到底!”
“别管他是边关的总兵,还是一省巡抚,都要彻查!”
“臣遵旨!”
李若琏赶紧躬身应道。
朱由检重新坐下,右手食指不断在桌案上敲击,半晌后才说道:“此案,范围暂时控制在山西和朝堂,南直隶那边不要动。”
“臣明白了。”
李若琏离开后,王承恩有些不解的问道:“皇爷,何不趁着这个机会,把南边那些人一网打尽?”
朱由检摇头道:“西南那边正在打仗,陕西那边洪承畴也在忙着平定民乱。”
“还有朝鲜那边也在准备和建奴开战,这个时候南方不能乱。”
“等朕定了西南,稳住山陕,再和这些人好好算算旧账。”
看了眼摆在地上的两口箱子,朱由检吩咐道:“把这些东西好生保存。”
“臣遵旨。”
王承恩一挥手,几名内侍抬起箱子就离开了暖阁。
收拾一番自己的心绪,朱由检又对王承恩问道:“最近朝中局势如何?”
“皇爷,蒲州的事已经传到了京城,以韩爌为首的诸多朝臣,这几天屡次上书,弹劾许显纯在山陕胡作非为,巧取豪夺,栽赃陷害。”
朱由检眉头一挑道:“魏忠贤是怎么处理的?”
“全部留中。”
朱由检冷哼一声道:“张家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比谁都清楚,之所以上书弹劾,无非就是想把这件案子的主导权拿走罢了。”
王承恩闻言,笑着拍马道:“皇爷圣明,这些朝臣的意思是希望此案由三法司会审。”
“三法司会审?”
朱由检嘀咕了一句,旋即嗤笑道:“他们这是想瞎了心了。”
“除了韩爌,还有谁?”
“按魏公公所说,都是一些山西籍的官员。”
朱由检了然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