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北海国,高密县。
高密县不过是青州北海国境内,一个一般的城池,也颇有些历史底蕴。
春秋时期,那位颇负盛名的齐国名相晏婴,就是高密人。包括卢植这次亲自来请大儒郑玄,清代的大学士刘墉,都是高密人士。
卢植、蔡邕、孔融三人,自那一日受刘彦所请,便一路不停地从临淄出发,来到高密。然而三人来到,却并未入城,直奔高密西面潍水而去。
郑玄是天下大儒,声名著于四海,跟随他学习的学生,常常超过数千人。哪怕近几年天下纷争四起,战乱不休,始终跟在郑玄身边学习的学生,也有数百之数。
高密城是个小城,占地不大,郑玄又不喜喧闹。于是在潍水边上,山水丰盈之处,多方出力,建立了一座广大的书院,用以郑玄教书授学。
郑玄早年间因党锢之祸被禁锢,长达十多年,直到黄巾起义时,东汉朝廷被迫解除党锢,放出被禁锢的党人。
因此,郑玄才一路回到家乡高密,著书讲学、广招门徒。原本青州境内,黄巾余孽横行,所幸郑玄到达青州不久,身为青州牧的刘备就紧接着来到。
随着刘备在青州境内,对于土地方面的整改,不少的黄巾军都愿意重新做回农夫,有顽固不化的,也在这几年时间内,纷纷被刘备所平定。
刘备当年,跟随卢植学习时,也曾与郑玄有过几面之缘。在刘备这个青州牧的支持下,郑玄的书院也得以发展起来。
然而在刘彦的干预之下,刘备并没有给郑玄特别大的帮助。首先是因为刘备初到青州,根基不深,其次是那时卢植还在洛阳。
如今刘彦请卢植三人来请郑玄,一方面是为了施行教育方面的政策,还有一方面最重要的,是为了给刘辩登基造势。
郑玄先前不出仕做官,是觉得官场昏暗。这一次,如果能请动郑玄,就能说明许多问题。
在这个没有媒体、报纸的时代,儒生无疑是天底下最有影响力的群体。自汉武帝独尊儒术以来,天底下有几个没学过四书五经?儒生这个群体,可以说一手把握了这个时代的舆论。
卢植几人来到书院门口,只见书院中门大开,并不防备。几人只听见里面读书和各类讨论的声音,一浪接着一浪,十分热闹。
“三位……”从里面走过的儒生,看到门外一行人等,正要开口相问,却发现了孔融的身影。
孔融身为北海相,自上任以来,也常常来看望。他本人又是孔圣后裔,故而书院中的儒生大多都认得他。
“见过孔北海。”那儒生向孔融施了一礼,随口开口问道,“孔北海是要见郑公吗?”
“正是,还望引见。”
卢植向身后护卫的一众士卒摆手,示意他们在外等候,随即跟着那个儒生走进书院。然而书院之中众多学生,见到几人来到,似乎并不惊讶,仿佛已经司空见惯。
“郑公。”那儒生进到后面,向郑玄通报。只见已经须发花白的郑玄,正手持一卷经文,给周围有疑问的学生,仔细解释。一时间讲得入迷,并没听到通报。
直到周围的学生散去,郑玄说得口干舌燥,端起茶盏喝水时,才看见已经等待的那个儒生。
“郑公。”儒生恭敬开口,“孔北海已经等候多时,求见郑公。”
“快请进来。”郑玄喜笑颜开。
“康成兄!”然而在郑玄耳边响起的,却不是孔融的声音。只见卢植大步走进,朝郑玄挥舞着手,言语中满是喜悦。
“子…子干!”郑玄眯起昏黄的老眼,将佝偻的脊背微微挺直,仔细打量着来人。郑玄是公元127年生人,如今已经六十三岁。
“康成兄!多年不见啦!”
“汝卢子干如今也名满天下。”郑玄大喜过望,但脸上却佯作不悦,“老夫我六十有余,垂垂老矣。但却听说,汝早就到了青州,却如今才来见我这个老师兄!”
“啊?!”卢植被郑玄说得老脸一红,“康成兄莫怪。”
“文举!伯喈!”郑玄又看到卢植身后的蔡邕、孔融二人,一同请三人坐下说话。
一旁的那个儒生,早就看得目瞪口呆。谁能想到,天底下儒生的几个领头羊,最大的几个大拿,竟然都在这里了。
直到听到郑玄的呼唤,他才反应过来,上前行礼倒茶。
“如今世道不太平,子干此来,必然不是只为了看望老夫。”郑玄胸有成竹地捋着花白的胡须,“必是刘玄德让汝来请老夫。”
“兄长所料不错,正是玄德、德然让我三人来请。”
“早年间,老夫曾与玄德有几面之缘,这几年又多承玄德帮助,才得以建成这座书院。”
“至于刘德然,老夫虽然未曾见过,但也听闻他的贤名。”
“老夫虽然年老,但还明白不少事情。倘若老夫所料不差……”
“必是为太后,以及弘农王而来。”
卢植三人面面相觑。随后卢植起身,走到郑玄身边,将其中内情都向他细细道来。
“当年玄德跟随汝求学,汝常常训斥他学业不精。”郑玄和善一笑,“然而如今,连汝这个老师,也要替玄德做事。”
“玄德的品行,老夫自然信得过。汝三人,也并非不明事理之辈。既请老夫,老夫也没有什么理由不去。”
“只是……”郑玄疑惑地一摆手,“老夫不过是个教书先生,便是请我去,又能起什么助力?”
“啊?!”卢植三人相视一眼,随即大笑。
“兄长桃李满天下,连我三人,都不能与兄长相比。兄长若去,天下儒生闻兄长大名,纷纷而来,岂不是一大助力?”
“况且请兄长去,并非只为这一件事。”卢植说完,又伏在郑玄耳边如此如此。
只见郑玄先愣了片刻,随后那张苍老的脸庞上,显露出因兴奋而变得红润的颜色。
“子干……”郑玄几乎整个身躯都在颤抖,“汝所说,莫不是诓骗老夫?”
“我所说,并无一字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