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晚,众人与贾母告别,各自回去了。湘云要在荣国府小住几日,因为和宝钗顽得甚好,就去梨香院和宝钗同住。
林珂与黛玉同路回去,雪雁早在门外等着了,向二人行礼道:“见过姑娘、少爷。”
林珂有意寻她开心,便道:“雪雁,你是怎么混的,明明是打小跟着你们姑娘的,怎还混到紫鹃后面了?”
黛玉和紫鹃、晴雯闻言都笑起来,雪雁却一点儿不急,道:“姑娘曾答应我,以后要我跟了少爷的。而且我跟着姑娘这么久,姑娘肯定不会让紫鹃欺负我的。”
林珂讶然,看向黛玉。黛玉嗔道:“好你个雪雁,竟然反叛了。今儿晚上再饶不了你!”
几人笑着分别。晴雯按捺不住,问林珂道:“爷和林姑娘关系这样好呢,可真让人艳羡。”
林珂头也不回,道:“兄妹情分,不都是如此?”
晴雯却道:“兄妹之间也是不一样呢。东府的珍大爷和惜春姑娘不也是兄妹?就不如爷和林姑娘这样好。”
林珂道:“他们不同的,年岁差着大了些不对呀,晴雯,你到底想说什么?”
晴雯道:“爷和林姑娘又不是亲兄妹,又青梅竹马的,若真到谈婚论嫁时,爷和林姑娘想得了别人?”
林珂闻言沉思起来,他未必没想过这件事,只是一来他真心感念林如海和贾敏的关爱,不敢往这方面多想;
二来他觉得自己需要一个能妥善管家甚至其他生意的妻子,譬如宝钗和探春。现在自己身份不同了,和黛玉又有感情基础,为何要去便宜别人?
有些心动,但林珂还是道:“这件事不要多说了。妹妹如何自有先生和师娘打算,不是你该嚼舌的。”
晴雯撇撇嘴,心想你这不就是动心了嘛。
次日林珂便去了惜春的小院,惜春极欢喜地邀他进来,又让入画将点心茶水等备好了,迫不及待地拿出画卷了让林珂看看。
说实话林珂压根一窍不通,只能让惜春给他讲解着,他不时赞赏几句。
惜春大概是知道林珂其实不通画道的,只是想来陪陪她,反倒让她更感动了。
惜春讲解完自己的画作,有心替林珂解围,让他不用拿自己的出来了。
谁知林珂竟真的让晴雯带了幅画来,装模作样地就要讲解一番。只是看一旁晴雯嘴角忍都忍不住地笑意,惜春对这幅画早已不抱期待了。
果然林珂展开画卷,其上赫然画着一个人脸,只是其五官比例甚是奇怪,一对长耳,双目深凹,削额高鼻,下巴棱角分明,表情沉毅。
若是有后世人看到了,定然认得出这是复活节岛上的石像。只是放在此刻,就显得很滑稽了。
不出意外,惜春咯咯娇笑起来,道:“珂哥哥,这这便是西洋人的’抽象画‘吗?好奇怪哩!”
林珂其实也不满意,他发现自己当时虽然常常嘲笑一些抽象的画作,可真到要自己画时反而画不出那种抽象的效果,于是他只能将复活节岛石像画出来。
不知道这画能不能流传到后世,若是真成了古董,到时候考古学家看着它与复活节岛石像的惊人相似,会不会陷入沉思呢
感觉自己思想跑偏了,林珂连忙收束念头,道:“那西洋人只教了我一点,我也只学了皮毛,算不得真的抽象画。只是觉着简单才学的,也谈不上喜欢。不过惜春妹妹倒是画得极好,不如教教我可好?”
惜春自然愿意,于是兄妹两个一个认真讲解,一个仔细听课,相处十分融洽。
这边的兄妹之情令人羡慕,那边的父子亲情就更让人感慨了。
贾蓉自那日从岳辉手上得了“倒枪散”和“诛心引”,便寻了个小厮,给了他五百两银子,让他每日将药加入贾珍的饭菜里,不过二日便有了效果。
贾珍最近总觉得自己状态不太对,内心总是十分清明,完全不似原本的自己。
又过了几日,不仅之前的症状加剧了,还常常有心悸感。贾珍害怕自己是得了什么大病,忙使人去请了太医来看。
那太医仔细检查,未发现贾珍身体有什么疾病,贾珍感觉异常暴躁,怒骂其为庸医。又花重金请了云游到京城的张友士过来看病。
张友士细细看了,又问贾珍近日吃用,方道:“老爷怕是中了毒!”
贾珍大惊,他从未想过在这宁国府内竟然有人要害自己性命!忙问道:“老神医,我是中了甚么毒,可还有救?”
张友士道:“此毒极为罕见,且并非只有一种,毒性隐秘,若是寻常医生来看,必然看不出一点门道,只会认为是奇症。老夫就不一样了,当年我拜师张老神医”
贾珍见他似要把往事吹嘘一通,忙打断道:“老神医,且先说要点吧。您的那些辉煌过去待我痊愈了必然听您说完!”
“痊愈?”张友士摇摇头:“此二种毒一曰’清心散‘,一曰’诛心引‘,前者还好,只是让人清心寡欲,后者才是真的要命,不过发现得早也能治好。只是”
贾珍闻言大怒,怪道他觉得自己不再男人,原来是有人下了药!又听张友士说可以治愈,顿时大喜,听到后面的话,又急道:“只是什么?”
张友士叹了口气,说道:“不过这两种毒同时使用,便无药可治了,只能尽力延寿。只要不”
未等他说完,贾珍便暴怒道:“哪个畜生竟敢害我!”反应过来,又问道:“只要不什么?”
就听张友士尴尬道:“只要不动怒,总还能多活些时日。”
“啊?”贾珍两眼发昏,晕倒过去。
他再次醒来时,屋里已有了许多人。
有贾政、贾赦这样来关心的,有尤氏这样真心担心他,唯恐他死了自己没了地位的,有贾蓉这样一心盼着他早点儿暴毙的,也有像林珂、宝玉这样纯来凑热闹的。
贾珍虚弱道:“我感觉好多了,你们且先出去吧,我和蓉儿说些话。”
旁人只道是贾珍要向贾蓉留遗言了,都叹口气出去了。林珂却感觉要出大事了,唯恐被波及到,也退出去了。
屋里只剩贾珍和贾蓉父子俩。贾蓉用力挤出几滴眼泪来,哭道:“父亲,你这是怎么了!”
贾珍醒来之后,他觉得自己作恶多端,憎恨他的人多了去了,如果要下手早该下了,可见不是那些人。
自己对下人还算好,他们应该不会有想害自己的心思。
尤氏还要依仗自己做府里的大奶奶,也绝不会下毒害自己。
至于可卿,贾珍压根不信这个儿媳妇有那个胆子。
那就只可能是自己的好大儿贾蓉了。是了,自己平日里那样羞辱他,还不许他碰可卿,他肯定早就怀恨在心了,才找来这些毒药害自己。
此刻见贾蓉嘴角的笑意都要压不住了,贾珍勃然大怒,喝问道:“混账东西,这可是你干的好事!”
贾蓉没想到这么快就暴露了,不过据岳大哥所说,贾珍马上也就要和世界告别了。
想到这里,贾蓉一点儿都不害怕了,狞笑道:“父亲,你屡次辱我,我早已无法容忍了!不知你扒灰时,可设想过这一天?”
贾珍见他一点儿都不想掩饰,顿时怒火中烧,又听他说扒灰,想起秦氏那张千娇百媚的脸蛋来,自己还没能吃到呢!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盛怒之下,竟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贾珍不知这是回光返照,还以为自己如有神助,活生生气好了,便抄起旁边太师椅狠狠砸向贾蓉。
贾蓉没想到他还站得起来,没能躲过去,那一砸直接砸到他脑袋上。贾蓉顿时头晕目眩,血流不止,向后径直倒了下去。
贾珍也没好到哪儿去,那一口气出完,强怒之下引发心疾,也倒了下去,竟一命呜呼了。
此刻外面人听得里面有撞击声,忙进来看,却见两人各自倒下,贾珍没了动静,贾蓉头破血流,顿时哭声大作,闹得鸡犬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