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魏延！！！”
看清来人相貌的刹那，司马懿的一颗心，仿佛坠入无尽深渊。
反观魏延，一脸轻笑，凤目微眯。
仅仅一个凝视，对于魏军精锐的嘲讽与嗔笑，便已不言而喻。
迎着所有魏军迥然般的目光，他解下拴在马颈上，此时已经被鲜血染红的布包。
轻轻一丢，布包里的一颗人头，便已落在司马懿的面前。
一道惊雷劈下，照亮血淋淋人头那张惨白的脸。双眼瞪大，眼珠上翻。凌乱的头发被磅礴的雨水刹那冲刷，长大的嘴巴和临死前恐怖不甘般的表情，不禁让所见的魏军无不心惊胆裂。
“是孙礼……”
“孙将军，孙将军被杀了！！！”
刹那，魏军精锐，无不汗颜色变。
原本振奋的士气，跌落冰点。取而代之的，是满心难以言喻的惊恐、鄙夷和沿途一路疾驰之下所带来的疲惫乏力感。
军心和士气，受到严重打压。
此时的司马懿看在眼里，作为三军主帅的他，比谁都要更加惶恐与错愕。
谁会想到，曹魏后起之秀的一代智将，就这样死了。
尽管他的官职，并不是类似自己这样的三军统帅和夏侯霸那样的宗室亲贵。然而崇高的威望，却如同一面魏军心中的大纛。伴随着他此时的被杀，彻底倒塌。
“这、这可如何是好……”
此刻的司马懿，脸色惨然，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他一个分神的机会，身边的夏侯霸，却将手中的战刀赫然高举过了头顶。
“将士们，听我号令。全军冲击，誓要为孙将军，报仇！！！”
“不……”
司马懿双眼瞪大，此刻很想阻拦。
然而话说到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卡在喉咙，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平心而论，他心里很清楚。
此时的魏军，已无战心。更兼气势严重受挫，一路奔袭之下，疲累已急。
况且蜀军夺得大寨，目下以逸待劳。
此时若战，十分不利。可是不战，又能怎么办？
司马懿双眸紧闭，尽管仓促应战，并非他想要看到的。可前线辎重粮草，尽数屯于营寨之中。
若就此弃之不顾，岂非等同于白白让给了魏延统帅的蜀军。
“没办法，打！”
“反正蜀军一番苦战，如今疲惫的，何止是我大魏……”
想到这里，司马懿紧咬牙关。
不得不说，他也是彻底豁出去了。死马当活马医，即便是他，此时也只能生死各安天命。
眼看魏军正面发起冲锋，身处营寨之中的魏延，却丝毫不慌。
他岿然一笑，赫然将手中大刀往空中一举。刹那，寂静的大营成片的蜀国军棋陡然而起。
伴随着轰隆隆响起的呼喝之音，早已埋伏在壁垒内的弓弩手，刹那涌现。
手中强弓硬弩，早已齐备。
随着魏延的一声号令，随之乱箭齐发。如同劈天盖地般的狂风暴雨，对准成千上万直冲辕门的魏国骑兵，倾泻而下。
顷刻，惨烈般的哀嚎，掩盖大雨狂雷的声声怒吼与咆哮。
战马不断发出的惨叫与嘶鸣，直冲云霄。仿佛一瞬间，彻底笼罩了这片被死亡缠绕的雨夜天穹。
“不行啊将军，蜀军的连弩，破甲能力和射程都实在太强。加之磅礴的大雨，造成的地面泥泞与湿滑。眼下我军的骑兵，根本无法彻底冲锋起来。”
“是啊，夏侯将军。就算抛开这些不谈，蜀军还有壁垒作为防御阻隔。继续冲锋，我们就是在白白送死。求求您，可怜可怜我们的弟兄们吧。”
身边的亲卫，此时已经泣不成声的跪倒在了地上。
眼看他们如此，夏侯霸一颗原本坚如铁石般的心，此刻也不觉为之动摇。
没办法，不是他悲天悯人，实在是亲卫们说的都是真的。
本以为大军冲锋，只要抱着一颗必死的决心，就能和蜀军拼个你死我活。
殊不知，战况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严峻。
几番冲锋，魏国骑兵可谓倾尽全力，却仍旧损失惨重。
反观蜀军，以大寨壁垒作为防护，以逸待劳。配合连弩造成的防御优势，即便魏军都是骑兵，也能被他们彻底碾压着打。
莫说对防御工事造成破坏，即便能冲到辕门处的，全都没有。
“传令，大军放弃进攻，立即后撤！！！”
此刻，沉默多时的司马懿，终于开了口。
夏侯霸回眸，一脸惊恐的看向他，结果正迎上司马懿老迈明眸的凝视。
“都督，你……”
“夏侯将军，莫非对我的军令有异议？”
司马懿脸色阴沉，一股莫名的威压。刹那粉碎了夏侯霸，此时继续选择坚持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没办法。
就算自己心有不甘，但司马懿的决定，无疑是正确的。
几番冲杀，魏国大军，死伤惨重。
一旦持续下去，除非把蜀军的箭矢彻底拼光了，否则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绝地翻盘的机会和希望。
就在此时，后方斥候，飞马再度传来急报噩耗。
“禀都督，姜维率领王平、马岱大军，与后追杀而来！！！”
“什么？！？”
闻言，夏侯霸脸色巨变。
反观司马懿，再也管不了那么许多。当即将手中将剑高举，喝令全军放弃进攻，大军立即撤退。
一声将令，说来容易。
只是即便撤退，又能撤去哪里？
粮草辎重，尽在大营之中。如今魏延率领蜀军，更有强弓硬弩作为加持，以逸待劳。
前进的话，根本不用想。
关键是，后方不远处，就是诸葛亮的蜀军大营。
大军西去，无异于自取灭亡。反观北面，姜维、马岱、王平率领的大军，正一路追杀而来。
由此推论，东、西、北三路，皆无退路可寻。
司马懿稍作沉吟，最终将剑一指。当着全军的面，厉声高呼。
“大军听我号令，一路南去。”
“南去？！？”
闻言，夏侯霸更加震惊。
不是他不赞同司马懿的决策，只是唯一作为退路的南面，岂非正是那翻起白浪波涛的汹汹渭河。
此刻，夏侯霸真想厉声呵斥。
然而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又被他咽了回去。
时值此时，他心里很清楚。大军屡遭挫败，本就军心不稳。一旦内部再生嫌隙，只怕连最后生还的几率，也要全都没有了。
显然，司马懿也看出了夏侯霸的心思。
手中将剑，顺势又是一挥。
“听我号令，大军前往渭河。而后沿河东去，退守长安。”
“退守长安？嘶！”
听闻此言，夏侯霸倒吸一口冷气。
他明眸一转，马上明白了司马懿的意思。
此举虽然放弃了前线，但却无疑可以让大军赢得喘息的机会。毕竟长安曾经作为大汉的西都，又是曹魏曾经抵挡雍凉异族，重中之重的战略根据地。
长安无论各方治理还是辎重，全都极为完善。
如今大军连遭败绩，辎重尽失，急需供给和休养。似如此，退守长安，无疑也真的是最好的决策了。
“只是计谋虽好，却有纰漏。而且，似乎还是很致命的纰漏。”
想到这里，夏侯霸神色一凛，眉头紧蹙。
他虎躯一颤，不自觉打了个冷战，脸色更是显得格外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