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刹那，司马昭惊住。
此刻的他，双眸瞪大，一脸诧异的看着司马懿。
反观司马懿，眼神坚毅，却透出一抹难以言喻般的迥异。
虽然，他什么话都没有说。不过，司马昭却突然神色一凛，仿佛突然间想明白了什么。
“父亲，当真要放下兵权么？”
“呵呵。”
闻言，司马懿开心的笑了。
平心而论，他没想到司马昭的领悟，居然会这么快。
光是这反应能力，就不觉让他对自己这原本不看好的儿子，感到由衷般的欣慰。
“似如此，莫非父亲想要兵行险招。”
“聪明。”
司马懿的脸上，此刻终于露出难得欣赏的笑容。
然而停滞的时间不长，马上就又被唏嘘般的怅然所取代。
“没办法，也是出于无奈啊。”
“……”
眼看老迈的司马懿，扼腕苦叹。
司马昭一双眸子，瞬间也不禁绽放出别样的光芒。
的确，眼下的局势。除了司马懿主动辞职，或许也真的是没有什么再好的办法了。
毕竟，前线大军主力尽灭，总要有人承担责任。
曹睿原本就像削夺司马懿的兵权，就算他不主动辞职，皇帝也会借此说事。
与其受制于人，不若诚恳请罪，主动交出兵权。
再加上如今的司马懿，痛失爱子。量他曹睿，还能施以过多的责难么？
毕竟权衡，才是皇帝该有的风骨。
就算他心里恨得牙痒痒，朝中权贵的错综复杂，终究会让身为皇帝的他选择投鼠忌器。
届时，一句胜败乃兵家常事。
曹睿纵然心中苦闷，试问又能有什么办法？
公然处置司马家，曹睿即便是皇帝，也要掂量一二。况且，司马懿主动认罪，承担后果。对于身为皇帝的曹睿而言，岂非不是面子上的妥协与让步。
毕竟，司马懿一直坚持固守。
若非军中亲族，朝中皇权，共相胁迫威逼。似如今日的大败，又当从何而来？
这些事，聪慧的曹睿，固然不能公然摆上桌面。
可究竟谁的责任更大一些，只怕他的心里，如今也比谁都清楚。
“面子的话，曹睿当然是要顾的。不过，还孩儿就怕。最后的结果，反而弄巧成拙。”
说着，他双眸微沉，又有些担心的看向司马懿。
“毕竟，陛下想要削夺父亲的兵权，也不会一两天了。父亲又岂会知道，他不会借此机会，真的收回您手中的权利？”
“收回权利，他当然想。借此机会，也的确不是没有可能。不过我料，曹魏亲族内部，没有人是真的傻子。毕竟局势，对我大魏，极为不利。”
话到此处，司马懿嗔笑，转而再度看向司马昭。
“你觉得，就算曹睿想夺兵权。可他曹魏的宗族，又有谁真心愿意在此时替他曹睿选择出头，为我司马懿背起接下来的千斤重担？”
“这……”
司马昭蹙眉，细细思隼。
不得不说，司马懿的考虑和思量，的确不能说是不对。
毕竟蜀军方获大胜，军心振奋。反观魏军，士气基本已经跌落到了谷底。
纵然退守长安，城池坚固。
一旦据守，的确可保万无一失。然而除了父亲司马懿，试问大魏国中，又有哪个对诸葛亮不是心中忌惮。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一旦发生变故，魏军再遭败绩。
届时西都沦陷，身后整个雍凉的联系，势必也会被蜀军切断。彻底沦陷，岂非也是早晚的事情。
似此，罪莫大焉。
就这千古骂名，届时他曹魏宗室后裔，有谁能够承担。
“话虽如此，可孩儿还是怕难得的机会，曹睿不会选择轻易的放过。毕竟他是皇帝，掌握大权。一旦强行而为，纵使亲族不愿，怕也只能屈服于他。”
“如果是那样，我就此交出兵权，倒也心甘情愿。”
闻言，司马懿明眸微沉。
突然举目，再度透过房间的窗户，望向窗外。
此刻，月明星稀。
曾经暗淡的主星，已经无比耀眼。尤其是主星之侧的新星，光华万丈。不久前，还在主星庇佑之下的它。如今已经越发醒目，呈现独当一面的趋势和气魄。
心中思绪渐起，此刻的司马懿，突然一声苦叹。
“平心而论，哪怕皇帝继续用我。我也没有把握，一定就能战胜蜀军。毕竟如今的蜀军，已和曾经大有不同。非但己身弱点，得到了完美的克服，目下还抓住了我大魏的软肋。”
说着，他双眸微眯，再度呼出一口浊气。
“虽然只是直觉，但我总觉得，蜀军内部暗有高人相助。无论是导致我军前番大败的连环计，还是将你兄长的首级送来，应该都是出自此人的谋略。”
“难道不是诸葛亮么？”
“呵呵。”
司马懿苦笑，黯然摇头。
突然回眸过来，义正言辞的看向司马昭。
“昭儿，作为我的儿子，难道你就真的一点都没有发现么？同样都是用计，此刻的蜀军，却早已截然不同。我和诸葛亮彼此交战，打了那么多年，曾经他可从来没有使用过离间计啊。”
“这……”
司马昭蹙眉深锁。
尽管不想承认，但老父亲的话，无疑是正确的。
虽然诸葛亮的聪明，是显而易见的。
不过近来他也有了明显的感觉，那就是蜀军的谋略，似乎和以前的确大为不同。
“诸葛亮虽然聪明，但他过于清高。有些计谋，的确不是他能想得出来的。反观如今，蜀军屡屡用计，无不透着一股‘邪’气。手段之狠厉，与诸葛亮素来秉承的高雅之风，大相径庭。”
司马懿眉头紧蹙，不禁感慨。
此刻，他一边说着，一边细细回味思隼。
司马昭看在眼中，明显也能感觉到老父亲那发自内心的莫名恐慌正在不断的深化。
“……可对于那个人，我们明明之前就有调查过的啊。”
“那只能说明，你们调查得不够仔细。”
司马懿苦笑，无奈般的摇了摇头。
“当然，这不能怪你们。毕竟那时，我也吃不准。不过眼下，我想通了。这样的人，既然是蜀军的杀手锏。恐怕以诸葛亮的睿智，不会让他轻易暴露。”
“似如此，父亲的意思是……”
“哦，当然，我也只是猜测。”
此时的司马懿，倒背双手。
突然抬头，再度透过不远处的窗户望向外面的天空。
“这个人，很可能在蜀军内部，并非官居要职。毕竟我要是诸葛亮，也只会将他默默留在身边。关键时刻，冲为己用罢了。”
“嘶！”
闻言，司马昭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气。
刹那，他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
感觉到他神色的迥异，司马懿突然明眸微沉的转过头来。
“昭儿，你怎么了？”
“哦不，没什么。”司马昭立即面露笑颜：“只是父亲的话，倒是提醒了我。曾经，也许孩儿的确调查得不够仔细。”
“这样啊。”
司马懿点了点头，倒也并没有过多在意。
殊不知，此刻司马昭的内心，早已翻起难以言喻般的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