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归汉?”
“怎么,不可以么?”
一语言出,众人惊呼。
反观张春华,仍旧一副泰然自若般的姿态。
此刻,她一双明眸义正言辞的看着面前的司马昭,突然嘴角勾勒起一抹似有若无般的深沉笑容。
“我司马家世食汉禄,本来就是汉臣。就算曾经逼迫献帝,那也是华歆他们干的事,与我司马家又有何干?曾经我们向魏,是因为大势所趋。眼下有了机会,弃暗投明,试问又有何不可呢?”
“对对,母亲说得极是,极是啊。”
此刻反应过来的司马昭,立即明白了张春华想要表达的意思。
没错,此时归汉,的确比辅佐公孙渊要名头更正。
况且今时今日的蜀汉,已经不同于往日。莫说雍凉,即便关中西都等地,都已纳入其疆土范围之内。
时值此时,谁都看得出,大汉已成复兴之势。
此时若是投奔,正合时宜。况且蜀汉掌权的人是谁,岂非恰恰正是身为丞相的诸葛亮。
司马家一旦造反,乱于曹魏北方,等同于大大削弱魏国。
如此局面,难道不是他诸葛亮,如今最想看到的么?
毕竟,魏国势强。
疆土若不分裂,即便蜀汉赢得了雍凉与关中诸地。未来想要彻底撼动中原,也绝非易事。
可一旦魏国分裂,势成南北。
那结果,可就完全不同了。
“不错,归降蜀汉。就像昔日的孙权一样,表面臣服,却不送质子。其中的道理,即便不说。以诸葛亮的睿智,绝对也会明白。况且这买卖,他蜀汉绝对有得赚。”
“老夫人,果然明断。”
此刻,莫说司马昭。便是素来以睿智著称的贾充,也对张春华提出来的见解表示赞许。
反观张春华,淡漠一笑。
刹那,她明眸回转,再度看向贾充。信手一挥,原本按住贾充的武士们顷刻退下。
贾充起身,对张春华拱手作揖。
“公闾,这件事情,还要麻烦你。具体怎么给诸葛亮上表,全权由你斟酌而定。”
“老夫人,尽管放心。属下定当竭尽全力,义不容辞。”
此刻的贾充,满脸都是对于张春华的钦佩与仰慕。
再看张春华,明眸再度沉下。
突然屏退左右,扶起司马昭,又坐回到了不远处的太师椅上。
“事虽如此,不过我司马家此番想要叛魏,现在还需要一件至关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闻言,司马昭蹙起眉头。
他疑惑的看着张春华,显然没太听懂她的意思。
张春华则长长呼出一口浊气,眼神格外坚毅。
“现在,我们还缺乏一面正义的旗帜。毕竟我们的身份,怎么说也都是曹魏的属臣。若是无故造反,只会受到世人的唾骂。此时,我们要让世人知道。不是我司马家有意反叛,而是被逼无奈的选择。”
“这……”
闻言,司马昭神色凛然。
不觉回眸,与贾充彼此对望一眼。下一刻,二人全都蹙起眉头。
尽管让他们不得不承认,张春华的考虑的确是正确的。然而若想坐正这面正义的反叛大旗,试问又哪里那么容易。
“似此,母亲可有决策?”
“放心吧,诸事安排,我已心中有数。”
说着,她目光凛然。
突然抬头,深邃般望了一眼头顶上的梁柱。一抹唏嘘苦叹,仿佛下定了某种狠厉般的决心。
“常言道,有舍才有得。”
“只不过,如今这取舍,代价似乎要付出得大了下……”
函谷关,大魏朝中。
曹睿的身体,此时一天比一天羸弱。
这段时间,接替了丞相的夏侯玄和作为大将军的曹羲,二人几乎每天都要忙得四脚朝天。
原本以为稳住朝中群臣,增强了关城的守卫,便可保无恙。
不想一切方才落定,曹睿派出去的使节,又带回了令所有人措不及防的惊天大瓜。
司马懿死了,关键刺杀他的凶手,居然是作为宗室的夏侯威。
消息一出,魏国朝野震惊。
毕竟司马懿是谁,那可是堂堂河内司马家的掌权人。
自从颍川四大家族,荀钟陈韩彻底落幕以后,河内司马家就成为了代表权贵的天下士族之首。今天下士族之首遭人行刺身亡,关键杀人凶手,居然还是曹魏的宗族。
试问满朝权贵,谁又会放过这样打压宗族的好机会。
一时间,舆论风声鹊起。
莫说夏侯玄和曹羲,即便是作为皇帝的曹睿,也根本无法遏制住舆论的发酵与蔓延。
“到底是谁这般大胆,居然搞出这么大的风波。”
此时的曹睿躺在病榻上,气得几次呕血。
近些时日,朝堂群臣上表的奏章,都要炸锅了。宗室这边,力挺夏侯威,自然不在话下。然而权贵那边,显然一副逼宫皇帝,誓要将作为凶手的夏侯威碎尸万段的不死不休架势。
一时间,朝野大乱,局面已成越发不可控制的态势。
“实在不行,唯有舍弃夏侯威,以平众怒。”
“什么?!?”
闻言,曹睿震惊。
紧盯夏侯玄的一双眸子,刹那情绪激动,不断激烈的咳嗽起来。
“玄伯,类似这样的话,亏你也说得出口。难道你就看不出,是有人故意构陷么?”
“陛下,微臣岂不知有人故意构陷。然而现如今,木已成舟。自从夏侯威送回朝中的那一刻,此事就已根本无机可查。”
“这……”
闻言,曹睿紧咬牙关。
尽管心中不甘,可面对夏侯玄的话,他的确无力反驳。
“没办法,微臣知道,夏侯威是被冤枉的。然而如今稳固朝中的局势,显然比什么都更重要。现在,我们无法证明他不是凶手。可司马懿死的时候,却所有人全都看到了他在当场,人言可畏啊。”
“可无端处决夏侯威,你让朕如何与宗族交代。”
“这个嘛……”
夏侯玄蹙眉思隼,少时一声苦叹。
“没办法,陛下如果要对宗室解释,也只能说是因为夏侯威的兄长夏侯霸了。毕竟不久之前,他已归降蜀汉。为了平息众怒,陛下只能捏造他有通敌之嫌。以此二罪并罚,将其处决,或许才最合适。”
“唔唔……”
曹睿无言以对。
突然感觉,自己的头就像戴上了金箍,阵阵撕裂般的疼。
“陛下,朝野哗然,此事拖不得。还请按照丞相的意思,造做决断才是。”
一旁的曹羲,稽首附和。
再看曹睿,整张脸仿佛戴上了痛苦面具,此刻头疼欲裂。
“卿等莫要催逼,且容朕细思。”
“陛下,可是……”
眼看曹睿不能决断,曹羲情绪激动,显然还想在说什么。
然而身边的夏侯玄,却猛然将他一把拉住。曹羲回眸的刹那,夏侯玄却已站起身来。
“既然如此,还请陛下,早做决断才是。”
说着,他欠身作揖。
反观此时的曹睿,脸色惨白,已经被头疼折磨得无力回答。只是简单挥了挥手,便示意二人先退下去。
来到大殿外,曹羲急得直跺脚。
“陛下不能决断,我等却当如何?毕竟满朝文武,纵然催逼不得陛下,然你我二人岂能独善其身。”
“我知道。”
夏侯玄阴沉着脸,此刻一摆手止住曹羲。
一双眸子,突然情绪复杂的仰望天穹。良久沉默之后,也被一抹坚利所取代。
“没办法了,眼下的局势,没有比稳住朝中更重要的事情。”
说着,他明眸回转,再度看向面前的曹羲。
“既然陛下不能决断,那便只有我们,替他下定这最后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