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源旁若无人地只顾着大快朵颐,自始至终连一个眼神都未曾给予他,直气得秦天明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般的颜色。
宋五公子眼见着场面愈发尴尬,赶忙打了一个哈哈,“贤侄,我也甚是好奇,很想听听你对这句话的独特解读,相信你定然有着与众不同的见解”。
“这句话实则简单明了,他所阐述的乃是每个人应遵循的行事准则。”秦思源从容地从身后的福伯手里接过手帕,优雅地擦了擦嘴,缓缓说道。
“愿闻其详。”宋五公子一脸认真,迫不及待地问道。
“所谓君有君道,臣有臣道,父有父道,子有子道,这里面所蕴含的乃是一种责任与义务。”秦思源侃侃而谈
“君要像君,方能要求臣像臣,父要像父,才可要求子像子,否则,便只有单方面的要求,而缺失了应尽的义务。”
宋五公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而,现今的主流解释却是臣必须无条件忠君,子必须无原则孝父,这可是无数大贤依据孔夫子的语录所解读而来的。”
“荒谬至极!这些人不学无术,一味地只知谄媚跪舔当权者,将好好的一句话肆意曲解,强行加诸于世人身上”,秦思源声色俱厉地说道。
宋五公子顿时来了兴趣,双手抱拳说道,“还请贤侄为我详细解读一番。”
“哼,这句话更多的是在规范强势者的行为,君只有先履行了自己作为君的义务,才有资格要求臣向他尽忠,父只有尽到了父的责任,才有理由要求子对父尽孝,宋世叔,您觉得呢?”秦思源有条不紊地说道,末了还反问了一句。
“呵呵,贤侄解得甚是新颖,我当真是头一次听闻这种别具一格的解释。”宋五公子不好随意附和,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那小侄便再讲解得详细一些。倘若君没有尽到自身的义务,那么臣就有权反对他,父没有履行自己的职责,子就可以不必孝敬他。”秦思源继续说道,神情坚定。
“荒谬!你这个不学无术之徒,竟敢肆意曲解圣人的经义,简直狂妄至极!”秦天明终于再也忍耐不住,猛地站起身来,声色俱厉地呵斥道。
他听着秦思源的讲解,只觉得字字句句仿佛都在针对他,这令他怒不可遏,几近疯狂。
秦思源斜睨了他一眼,“区区一个买来的秀才,怎敢妄言圣人经义?”
“啊,你你你……”秦天明颤抖着手指着秦思源,气得话都说不顺畅了。
这无疑是他心中永远的痛楚,当时保宁来了个古板顽固的教瑜,无论如何都不让他中秀才。
一直等到那个教瑜离开之后,他才好不容易考了个秀才。
这也就流传出了一个令人耻笑的段子,说他是家里花钱买来的秀才。
后来,他三次考举均不中,这一传闻更是愈演愈烈。
“够了!”秦文蕴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天明,你给我坐下,小三,你也不准再说了!”。
秦天明满心愤懑,只得愤愤然坐下,随后便自顾自地喝起了闷酒。
秦思源却并未理会,而是接着说道,“我对孟子的文章甚是喜爱,他那几句名言,君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我就极为欣赏。”
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如今这世上,无良文人比比皆是,表面上满嘴的仁义道德,背地里却阴险狠毒、鱼肉百姓,实乃大明的毒瘤,宋世叔,您觉得呢?”
“额,呵呵,贤侄言重了,没有你说得这般严重,哈哈,不过是酒后胡言,不作数,不作数,来,我们再干一杯。”宋五公子尴尬得直想抠脚,只能敷衍几句。
就在此时,小丫头悠悠醒转,想必是刚才秦文蕴拍桌子的声音过大,将她从睡梦中惊醒。
小丫头缓缓睁开朦朦胧胧的眼睛,发觉自己身处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舒服地蹭了蹭,又拿眼睛向一旁看去。
“啊,不要打我,团团很乖的,好痛。”小丫头抬眼看到的竟是秦思纯那阴鸷狠毒的眼神。
这家伙今晚一直充当着陪衬的角色,只因他长孙的身份才被叫来。
看着秦思源在那里滔滔不绝、侃侃而谈,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但上次被收拾得极为惨痛,他如今又不敢轻易造次,尤其是看到小丫头进来后,心中更是涌起一种惶恐不安的感觉。
这时恰好小丫头醒来,两人目光对视,他便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没想到竟直接把小丫头吓得大哭起来。
“团团别怕,有哥哥在呢,没有人会打你了。”秦思源轻声安慰着,一边说着,还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
餐厅中瞬间鸦雀无声,最为尴尬的当数宋五公子,他本就是个聪明人,只消看小丫头的反应,便大致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然而,这终归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一个外人听到、看到这些,简直尴尬得想要挖出一个地缝钻进去。
秦思源瞥了他一眼,也理解他的尴尬处境,于是笑着说道,“宋世叔,我这酒可是极为浓烈的,您瞧瞧,您这脸都喝得通红了。”
宋五公子先是一愣,紧接着马上反应了过来,扶着额头说道,“哎呀,还真是如此,我的头已经晕乎乎的了。”
然后朝着秦文蕴说道,“世叔,小侄实在是不胜酒力,就先行告辞了,还望世叔多多海涵。”
秦文蕴强挤出一抹笑容,“好,今次多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贤侄莫要怪罪。”
宋五公子微微一笑,“是小侄贪杯失礼了”。
转头又对秦思源说道,“贤侄,抽空咱们再好好聊聊,我对你的独特见解可是非常感兴趣。”
而后站起来给众人施了个礼,“那我就先告辞了,如有失礼之处,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秦思源只是淡淡一笑,转头吩咐道,“福伯,替我送送世叔。”
“老奴遵命。”福伯赶忙应道,然后给宋五公子两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宋五公子笑容满面地点点头,随后在福伯的引领下走了出去。
他们离开后,屋子里的温度好像一下子就变低了,而且寂静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