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最开始时,梅夕芝并不喜欢叫他刀疤,只是因为别人都这么叫,她便也客气地唤他一声刀疤哥。
但她一直觉得这名字不好,就像人瘸了被叫某瘸子,瞎了就叫某瞎子,不好听,也不妥。
没人喜欢把身体残缺挂在嘴上,更何况还被人日日这么称呼。或许时间久了,当事人习以为常,但最开始时,他一定很抗拒别人这么喊他。
后来刀疤哥应该是看出了她的顾忌,明明不怎么爱笑的人却也破天荒地取笑她,说她年纪轻轻比老婆婆想得还多。
梅小娘子生气了,便故意刀疤哥刀疤哥地喊他,后来竟越喊越顺口。
见他的确是不在意称呼,甚至在她这么叫他的时候心情都好似变好了,那之后她便一直这么喊他。
不过在随娘亲住进镇国公府之后,两人单独见面的机会变少,有别人在的场合,再叫那一声刀疤哥就不合适了,这个称呼她叫得越来越少,通常都是随别人一起喊他凌泽。
杀五微微怔忪,竟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他望向小娘子蕴着笑意的眉眼,恍惚间似回到了两人还在小陶村的时候。
不知是不是这燕京的繁华让小娘子觉得拘束,她连笑起来都不似从前那般自在。
从前她也娴静寡言,但同现在很不一样,从前来去自如,现在却像是把自己放在了条条框框里。
明明在回燕京城的路上她还跟杀十六拌嘴,夜宿在荒郊野岭也会不安和害怕。
直到刚才这一声,杀五才又听出了属于她这个年纪该有的轻快和俏皮。
他想:再娴静的小娘子也才十四五岁大,阖该如此。
杀五唔了一声,再次道:“等我片刻,我一会儿便回来。”
话落,杀五转身离开,步子又大又稳,一眨眼便踏出了好几步。
想起什么,他驻足,回头看来,又叮嘱了一句:“不要乱跑。”随即才大步流星地离开。
梅夕芝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摇摇头。
怎么还跟从前一样,把她当小孩儿,她都多大的人了。
杀五走得急,回来得也快。
梅夕芝远远看着他,在看清他手上提着什么后,不由一怔。
杀五手上拎着一个小茶壶,走到凉亭里,他左手变戏法似的变出了一个小茶杯,倒满一杯茶后径直放到了梅夕芝面前的石桌上。
梅夕芝望着他,“刀疤哥,你不会是……”
“天干,多喝点水。”杀五打断她,然后又变戏法似的掏出了另一个茶杯,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仰头一饮而尽,一连喝了三杯才作罢。
见她还呆愣着看自己,便反问:“你不喝么?”
梅夕芝连忙捧住茶杯,冲他笑了笑,“刀疤哥,我喝的,多谢。”
杀五顿了顿,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回了句:“不用谢,是我渴了。”
梅夕芝哦了一声,捧着茶杯,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嘴角却借着杯身的遮掩偷偷勾起一个弧度。
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口是心非。
明明是为了她专程去取了茶水,偏偏不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