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那卖花女娘说的一般无二,这条路虽勉强够他们的马车通行,但路途平坦,两侧为杂草和细小的乱石,即便驶出道路也不会出什么太大的故障。
不知过了多久,夕阳已经完全没入了远处的群山,只剩下天边一小片被染红的云朵。
路上能看到远处的农家炊烟,三三两两的,尘雪有些心急,不禁加快了驾车的速度。
突然间,车身一个颠簸。
“哎,我的花!”尘雪叫了一声,下意识地伸了下手。
但仍是没来得及,那朵被尘雪随意放在身边的花,因为这一颠簸,从车上滚了下去,摔落在了路边。
尘雪惋惜地看了一眼,并未停车。
这花虽然好看还珍奇,但也只是一朵花而已,急着赶路的尘雪不可能因为一朵花便特意停下马车将它拾回来。
被人遗落的白色花朵静静地躺在地上。
马车溅起的灰尘扑了它一身,花瓣原本洁白莹润的光泽仿佛在这一瞬间黯淡了几分。
车内,已经快要被马车晃得睡过去的姬臻臻睁了下眼,但打了个哈欠后,干脆将脑袋一歪,靠在了空离肩膀上。
不过在睡过去之前,姬臻臻含糊不清地道了句:“离郎,我瞌睡大,等尘雪吓得叫出声的时候,你把我叫醒。”
空离听了这话,缓缓转头,视线落在她小脸上,表情一言难尽,“吓得叫出声?你确定等这个时候再叫你?”
姬臻臻没回话,已经睡着了。
空离便看向空净,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空净师兄,你可知臻娘这话是何意?”
一直闭目养神的空净偷偷睁开一只眼,随即有一副“没眼看”的表情,又闭上了眼,“姬小施主的意思是,尘雪施主遇到了一点儿麻烦,但这麻烦可大可小,端看尘雪施主如何抉择,若是那麻烦变大了,她再出面处理不迟。”
空离立即问道:“师兄从一开始便看出尘雪会遇到麻烦?”
空净回道:“非也非也,我什么都没瞧出来,毕竟你师兄我不是什么卦师,我只是脑袋聪明了一点儿。”
“直接说重点。”
“先前那卖花女娘出现得不是时候,尘雪施主回来的时候染了些许尸气,不过姬小施主没说什么,那便说明尘雪遇到的麻烦不大。”
空离眉心颤了颤,“湿……气?”
空净微微一笑,“嗯,尸气,尸体的尸。”
空离面色一变。
这还叫什么都没有瞧出来?
空净说完,也打了个哈欠,道:“这马车摇摇晃晃的,晃得人脑袋晕,我先睡一会儿,若是出什么事了,小师弟一会儿记得叫我。”
空离:……
这一个两个的,是不是心太大了!
连尸气都冒出来了,还不是大问题?
反正空离得知此事后,即便原本还有点儿睡意,此时也丝毫都无了。
空离一直维持着高度警惕心,可惜过了许久,外面什么异样都没有。尘雪仍然像头小毛驴一样,吭哧吭哧地驾着车,根本不像是遇到了麻烦的样子。
空离左看看右看看,见两人一个比一个睡得香,顿时就心里不平衡了。
有姬臻臻和空净在,需要他操哪门子的心。
于是空离也摆烂了,闭眼小憩起来。
此时,驾车的尘雪一脸茫然之色,“这个地方有点儿眼熟,我是不是来过?”
虽然马车走的这条小路长得差不多,两侧不是杂草就是乱石,但还是有区别的,比如他刚刚经过的这个地方,杂草旁边就有一片红色的野花。因为杂草堆里突然出现这么一片野花挺扎眼的,尘雪对此有些印象。
不过尘雪也只是嘀咕了一句,转头便又抛到脑后了。
既然是野花,那就不可能只长在一个地方,其他地方有相似的野花不是很正常么。
然而,没过多久,尘雪就确定了,刚才经过的地方还真是他之前走过的。
因为——
前面的道路上居然躺着卖花女娘送给他的那朵花儿!
那花儿很大一朵,又是纯洁无瑕的白色,在这条小路上显得十分显眼,尘雪远远便瞧见了。
若不是兜个圈子回来了,他又怎么可能看到之前掉落的花?
尘雪驱车减速,停了下来。
“尘雪,发生了何事?”车内突然传来空离的声音。
细听之下,这声音有些许紧绷。
奈何尘雪不是个心细之人,他随口回了句:“主子,无事,是我有个东西掉下马车了。”
尘雪跳下车将那花捡了起来。
他不是什么爱花之人,这花但凡是他自己在野外采的,他都不会停下马车,即便马车碾过去会把花儿踩得稀烂。
但既然是别人送的,再这么做就不合适了,何况这花儿长得好看,碾碎了还挺可惜的。
在尘雪看来,这花没有用掉他一个铜子儿,是卖花女娘送的。
可他忘了,许多买卖不需要钱财来交换,他吹出去的那一口生气,便是这买花钱。
尘雪将花儿拾起来后,吹了吹花瓣上沾染的灰尘,这次没有随手搁在一边,而是将花枝别进了腰间。
如此一来,就算道路颠簸,这花儿也不会掉下去了。
“迷个路都能再遇见你,说明我俩还挺有缘分,等我到了客栈就把你插花瓶里,让你多活几日。”尘雪嘀咕了一句。
因为尘雪的方向感不好,从前外出办事时,也不是没迷过路,所以他没有当回事,不过迷路让他有些焦急,怕马车不能在天黑之前抵达小镇。
以及自己迷路了这件事,尘雪觉得很丢人,并不打算告诉主子。
他只是重新扬起马鞭,赶车赶得更快了。
……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空离拍醒了酣睡的姬臻臻。
姬臻臻揉了揉眼睛,“尘雪尖叫了?我咋没听到动静?”
空离面无表情地看她,“尘雪没有尖叫,一路上精神得很,我叫醒你是因为我们到镇子上的客栈了。”
“啊?哦,好的。”姬臻臻微微有些惊讶,但接受得也快,钻出马车,自己跳了下去。
空离跟着出来,咬牙切齿地道:“臻娘知不知道,因为你一句话,来小镇的一路上,我都提心吊胆的?”
提心吊胆肯定是夸张了一点,但因为心里有事儿,他便是想像姬臻臻这只小猪一样呼呼大睡,他的身体也做不到。
连假寐时,他都静不下心来。
姬臻臻敷衍地安抚了一句话后,目光落在尘雪身上,确切地说,是那朵别在他腰间的花儿。
在姬臻臻眼里,花不是花,而是一只……女子手掌。
那手掌虽连接在一根枝干上,却水分饱满、白皙嫩滑,鲜活得好似长在活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