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听完姬臻臻的话,连连点头,“小友所言极有道理。所以这店小二才想方设法地劝住店的客官吃肉,因为只有吃了这些肉才会变成牲畜,而当人变成了牲畜,他们杀的便不是人了。”
“小友,晚上我随你一起去探探虚实。”道长大着胆子道。
姬臻臻沉默一瞬,提醒道:“道长,妖孽虽不会主动杀人,但若是遇到降妖除鬼的道士,那可就说不准了,毕竟二者生来天敌。我这身装扮跟道士不沾边,还能哄哄妖精鬼怪,道长这……”
道长立即呵呵干笑两声,“小友提醒的是,我这三脚猫的本事就不去给小友添麻烦了。”
大概是改主意改得太快,道长有些不好意思,主动揽了别的活儿,“你兄长应当是个外行人,今夜就让他与我挤一挤,若有妖孽近身,我也能护他周全。”
姬臻臻点了点头,谢道:“那就有劳道长看顾一二了。”
于是姬臻臻单独一间屋,姬成文和那道长同住一屋。
半个时辰之后,店小二送来一壶热水。
这次店小二没有废话,只沉默地盯着姬臻臻看了片刻,送完东西便走了。
姬臻臻舒舒服服地洗了脸擦了身,再泡了个热水脚,清清爽爽地躺在榻上休息。
夜深人静,整座客栈陷入了一种与世隔绝的静谧之中。
直到夜半,门外响起了一重一轻的脚步声。
噔、噔,噔、噔。
姬臻臻唰一下睁眼,看向门窗外路过的人影。
那人影不知是怎么投影的,落在门窗上时变得硕大无比。
姬臻臻眯着眼仔细端详,发现那人影的两条腿已经变了形,更像是两只牲畜的蹄子套在了鞋子里,学着人类的模样在走廊里踱来踱去。
这人应该就是客栈里的店小二。
店小二走了有约莫一刻钟之后,脚步声消失在走廊里。
姬臻臻准备继续躺下歇息,但没过多久,那噔噔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姬臻臻顿时火大,喊道:“外头可是店小二?”
走廊上的人影陡然一僵,映在门窗上的黑影似乎缓慢地朝这边转过了脑袋,那脑袋的影子硕大无比,细看之下比人脑袋要长上一些,是颗长条脑袋。
许是没料到夜里会有客官突然喊自己,那黑影好一会儿才回话,“客官有何吩咐?”
“你自己瞅瞅什么时辰了,大半夜不睡觉在走廊内走来走去,吵死人了,这是扰民懂不懂?要觉得自己走路不像人想多练练,去其他地方练习去!”
门外黑影沉默了许久。
“抱歉,客官,小的这就换个地方。”
说完,那噔、噔的脚步声越来越快,很快就消失在了走廊里。
客栈重新恢复了安静,甚至比之前还要死寂。
隔壁房间内,门窗之上已贴满了黄色的符箓,一眼望去,黄橙橙的一片。
作为普通人的姬成文已经睡得跟头死猪一样,只有那道长贴在门口,听着门外的动静,屏住了呼吸。
外头那脚步声对普通人而言具有催眠作用,而且效力厉害了得,若非道长紧张得睡不着,一开始就睡过去的话,恐怕这脚步声一出,他也会跟床上的傻大个一样直接睡成死猪。
在听到姬臻臻暴怒之下吼出的那句话后,小心翼翼的道长没忍住,一口大气泄了出来,震惊得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这小姑娘好生嚣张!
居然对着一只法力浑厚的大妖如此大吼大叫。
还有,那最后一句话是嘲讽吧?是吧?
嘲讽店小二即便化成人形走起路来也怪模怪样,根本不像个人!
他要是那妖,他得憋闷死。店小二居然忍住了。
寂静之中,道长忽闻隔壁咯吱一声,像是门窗打开,有人走了出去。
道长对隔壁小姑娘愈发佩服。
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
道长没敢出去,在姬成文身边坐下,原地打坐念起了静心咒。
姬臻臻离开房间之后,直接往客栈后厨的方向而去。
越是靠近,空气里的煞气阴气越是浓重。
那暗地里的东西果然就藏在这后厨。
眼看着就要走近那后厨,姬臻臻脚下忽而一顿。
她感觉到了一面屏障。
此处产生了域。
而域的主人将她隔绝在外。
姬臻臻抬起手,掌心落在那无形的屏障之上,然后猛地一推。手成功陷了进去,没多久,姬臻臻整个人也完全没了进去。
从远处看,竟像是她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姬臻臻走入了这片有主人的域。
客栈还是那家客栈,却有所不同,要比现在新上许多。
客栈之外冰天雪地,正是严寒之时。
一位路过的老僧来客栈化斋,当时的客栈掌柜姓张,是个心善之人,收留老僧在客栈过冬,让老僧住柴房。
那柴房就在后院,离猪圈不近不远,老僧日日夜夜敲木鱼念佛经。
日复一日之下,猪圈里一头猪竟因闻道而生出灵智。
那老僧临走前对掌柜的道:“阿弥陀佛,施主,此猪已生灵智,宰杀有违人和,不若放生。”
可一头猪值不少钱,掌柜的犹豫了。
那老僧叹了一声,又道:“此猪有灵,是一头生财猪,养好可助施主生财。”
那掌柜一听此话,乐不可支,表示一定会好好养着此猪,绝不宰杀。
为了跟别的猪区分开来,猪的腿上被纹了一朵花儿样的朱砂,被张掌柜一家称一声朱砂娘,当成财神爷供了起来。
朱砂娘拥有干净的独立猪圈,日日都有人来给她清扫。
而如老僧所言,自从供着这朱砂娘,客栈的生意果然蒸蒸日上,哪怕客栈建在这么偏远的地方,也多的是来往客商打尖住店。
这样的日子持续多年,原来的掌柜老死了,换了儿子当新掌柜,新掌柜跟着父亲见识过客栈的兴盛,对朱砂娘尊敬依旧,直到新掌柜又生了两个儿子。
大儿子跟掌柜的一样刻板,规规矩矩地遵循着家规家训,小儿子却是个清高读书人,觉得家中供养朱砂娘的做法愚蠢至极。但因朱砂娘并没有妨碍他什么,一人一猪也算相安无事。
直到这一日,小儿子染病,一病不起。
眼瞧着那张二郎药石无医,掌柜家的日日垂泪,被张家供养多年的朱砂娘起了报恩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