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阴宅风水是谁选的?”姬臻臻问,“选的还挺好,是一块能庇佑子孙后代的风水宝地。”
鲁老族长知道这是一块葬人的风水宝地,但亲口从这位小天师口中说出来,让他愈发笃定了这件事,不由欣喜。
他解释道:“是当年我爹花了大钱请来的阴阳先生选的,那随春生和鲁月香的坟就是被迁到了这里,后来从我祖父那一辈开始,村民们也都埋在这里,阴阳先生提前划好了位置,让其他的坟包成环绕拱卫之势,说这样能将族人的忏悔之意更好地传达给随春生。”
“小天师,我该说的都说了,您看,那随春生施加给我们鲁家村的诅咒可有办法破除?”
“这……不好说,随春生的怨恨太强,这一股死前的怨恨加持了他的言咒,所以这言咒格外厉害,以身躯以血肉甚至以灵魂为代价的诅咒,岂是说破就能破的。”
鲁老族长一张鬼娃娃脸顿时耷拉了下来,他将族里这件往事事无巨细地全部说给眼前这天师听,就是因为他还抱着那一点儿微弱的希望。
说到底,还是自作孽啊。
他常想,当年他祖父要是公正一些就好了,也不至于遭了那随春生的怨恨,继而给全族人下这种恶毒的诅咒。
后来他更是想,要是当年祖父不发善心将这随春生留在村子,这一切也就不会发生了。
空离微微耷拉着眼皮看那半飘在空中的小鬼,一双幽黑的眼睛似乎洞穿了他的想法,那张俊美的脸带着点儿旁观者的理智和冷漠,“有错的从来不是随春生,至少我觉得,他所做的一切都情有可原。”
姬臻臻扬扬眉,也道:“随春生的确是做事偏激了一些,但有他那个本事,你以为他若是不心存感恩之情的话,所下诅咒仅仅如此么?前面诅咒是够恶毒的,但不是给你们留了退路么。”
说着,没啥感情地哇哦一声,“返老还童唉,如此神迹,也只有你们鲁家村的族人有机会体验到了。临老了,还能返老还童当一当孙子,不挺好?”
鲁老族长虽然返老还童了,但他没有变傻,他听出来对方在阴阳怪气。
“小天师也觉得,我们鲁家村活该遭受这诅咒,就因为我祖父和族老们没有及时给随春生和鲁月香一个交代?”
姬臻臻乐道:“你确定只是没有及时给出交代,还是根本就不打算给这个交代?”
鲁老族长沉默了。
“你们族人逼死鲁月香,但随春生这诅咒可要了你们族人的命?”
鲁老族长闻言,语气有些激动地道:“他这诅咒是没有要人的命,但他逼着人去死啊!若不是为了后辈着想,谁不想正常地活到七老八十?”
“这怎么能怪到那诅咒上去呢,这只能怪人心复杂,就如当时许多鲁家村的人劝鲁月香大度一养,不要跟那两个间接害了她的同族妇人计较,这些劝服的人也是为了她着想,也是好心嘛,对不对?他们也没想过自己这么做会把人逼死。唉,都是好心人啊,只能怪鲁月香自个儿小肚鸡肠,非要揪着那件事不放,还怀着孩子上吊,一尸两命,这心理也太脆弱了点儿。”
鲁老族长一开始还听着是那么回事,后来越听越奇怪。
他板着脸道:“小天师是在故意说反话?”
姬臻臻反问:“我说的不过是你们鲁家村大多数族人的内心想法罢了,你们都觉得鲁月香小题大做,都觉得随春生是白眼狼,觉得自己遭了无妄之灾。我能理解,非常理解,所以怪只能怪人心复杂,你祖父收留随春生没错,随春生为自己媳妇讨公道也没错。”
眼前的鲁老族长虽然一副自省的口吻,但姬臻臻却感觉到了他小心隐藏起来的怨念。他恐怕也觉得,当年收留随春生是天大的恩情,随春生就算有再大的怨气,他这怨气也不该往整个鲁氏宗族上头撒。
不光鲁老族长这么想,其他族人更是如此。所以当年那一批族人,最后悔的压根不是没有公正地处理当年那件事,而是后悔当年给了随春生一口饭吃,还收留了他,让他娶了鲁月香。
就这样,还想破解诅咒,想得可真美。
鲁老族长听了半天听迷糊了,搞不懂这天师的态度究竟是向着鲁家村,还是向着那随春生。
姬臻臻话音忽而一转,“不过这诅咒多少殃及池鱼了,鲁家村罪不至此,只是偏心人糊弄人把子嗣看得太重要罢了,何至于诅咒人家的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