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臻臻恍若未见,继续道:“你生得这般俊美,村子里有不少姑娘对你示好,哪怕你看上去是个哑巴。美好的东西总是能引起别人的觊觎,美玉有瑕也仍是块美玉,你娘子是不是对此感到不安,心中自卑?你见不得她患得患失,便偷偷用了言咒,治好了她脸上的疤,可惜,你没想到,这样反而打破了原有的宁静。”
随春生被姬臻臻凝聚的魂体有溃散之势,由此可见,此刻的他极不平静。
姬臻臻戳到了他的痛楚!
这回连鲁老族长都震惊了。这里头竟还有这样的隐秘。鲁月香当年能恢复容貌居然是因为随春生?
随春生的诅咒竟还有这种功效?
“鲁老族长很意外?这诅咒说到底就是言灵,它可以是诅咒一个人不好,也可以是让某个人变得好。”
姬臻臻朝随春生身上打去一张固元符,帮他重新稳固了魂体,“我点破这一点,并没有别的意思,变得好看不是错,你没有错,鲁月香更没有错,错的是作恶的人和助纣为虐的人。”
随春生却听不进去这话。
他想起多年前,他和月香恩爱和美,月香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善良的女子,所以在发现她背着自己偷偷抽泣,因为容貌而自卑的时候,他发誓终生不再使用言咒的那颗心动摇了。
尤其伴随着村子里越来越多姑娘对他示好,月香心里的自卑也变得越来越严重,她曾无数次抚摸自己脸上的疤痕,难过地说,要是她小时候没有被烫伤就好了,哪怕随春生不厌其烦地说他不在乎她的这张脸好不好看,她就是他心里最美的姑娘,月香也仍旧焦虑忧伤。
他终究是不忍看她不开心,所以打破曾经的誓言,偷偷对她使用了言咒。
他说:我娘子脸上的疤痕会消除,会变成十里八乡最美貌的姑娘。
后来,月香疤痕消除,果然变成了十里八乡最美的姑娘。
他看到娘子因此欢喜不已,自己也跟着欢喜。
当时他所想的不过是要自己的娘子开心罢了,若是知道月香变美之后她会遭遇后头那些事,他宁可毁了自己这张脸,以此来减弱月香的自卑感,也绝不会对她使用言咒!
“我不该说话,我应该当一辈子的哑巴。”随春生的残魂语调悲戚。
悔意一直伴随着他,哪怕死后这么多年,他的这份懊悔也没有随着时间减轻一分,反而日渐浓郁,让他备受煎熬。
姬臻臻摇摇头,“你不该这样想,这种受害者有罪论就很离谱,受害者不该从自身找原因,照你这般想法,难道这世上其他美貌动人的女娘若是跟鲁月香一样的遭遇,她们不该去怪施害者,而要怪自己长得太美了不成?”
随春生听到这话,从那种懊悔的状态中抽离出来,盯着她,声音阴冷得像是周围起了一阵阴风,“你说的没错,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也只是懊悔而已,为恶的人已经死了,助纣为虐者也都遭到了自己的报应。”
“当年那恶霸一家也是你诅咒的。”姬臻臻语气笃定。
随春生嘴角微勾起一个弧度,“显而易见。”
但随即他的脸上又出现了愤怒的表情,“但那又有什么用呢,就算那畜生一家惨死,我娘子所受的伤害也永远弥补不了!诅咒哪有自己动手来得痛快,我真恨不得亲手将他碎尸万段!”
“冤有头债有主,你寻仇找那恶霸一个人便罢,没必要把他一家子全咒死。言咒不是没有副作用,你怎知,不是因为你太狠,所以天道才不愿你拥有幸福美满的人生。”
随春生怒极反笑:“天道?若天道真的公平,不愿我幸福美满,一切冲着我来便可,为何要殃及无辜?为何要让我善良无辜的娘子遭遇那畜生的玷污!后来又迟迟得不到族里的公正交代?她做错了什么?就因为跟我结为夫妻便要遭受这一切?”
姬臻臻张嘴,想说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被眼前这残魂打断,“你是不是想跟我说她会落到这样惨烈的结局是她上辈子损了阴德?还是这辈子只有受苦受难下辈子才能投身到大富大贵人家?”
“天师,不要跟我讲什么因果报应了,你们这种言论我生前听得太多了,我不管前世也不管往生,我只管这辈子,我只要这辈子该死的人死,该悔的人悔,我若得不到我要的公正,那我便自己来取!”
姬臻臻没好气地怼他,“我就说了一句,你就叭叭叭说了这么多,愤青啊你,我有说什么因果报应吗?你不是跟我讲这辈子么,我讲的也是这辈子,不过是叫你这所谓的公正真的公正一点儿,你扪心自问,你心里这天平公正么?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没问题啊,但你不能过火,过了火那就是不是公正,那是你反过来恃强凌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