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岁考成绩下发的当天,蒋小七便带着文斌坐上了回乡的马车。
刘大头带着一个小厮赶着自家马车,车上塞满行李和蒋府给长寿县蒋家、临江县林家两家准备的年礼。
跟着来的另一个年纪大些的小厮赶着另外一辆更宽敞的马车,车上没有放行李。
蒋小七和文斌就团坐在这辆蒋大人夫妇提供的马车上,临行前被蒋夫人身边的刘嬷嬷用棉被裹了个严严实实。
马车的车窗和车门也都用厚重的帘子封上了,确保吹不进寒风。
除此之外,蒋大人还安排了家中两个护卫一路护送,这下可省了蒋小七请镖师的钱。
两个小孩子,一个刚满四岁,一个七岁,天寒地冻的赶路,怎么不让人挂心。
当然,族学里其它的学生就没这待遇了。
一路上,蒋小七和文斌透过棉门帘的的缝隙看到一丝路上的雪景。
银装素裹,美则美矣,又有多少烧不起柴火的人家要挨冻受罪?
蒋小七觉得自己作为穿越人士,除了好学上进外,真的没给这个时代带来什么。
科举为官,或许真的是唯一能在这个时代激起一丝浪花的方式,站的高一些,力气才能大一些。
力气大一些,才能和民生艰难、百姓困苦的始作俑者掰掰手腕。
“少爷,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家呀?”文斌小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雪天路滑,同样的路程肯定比我们夏天出门用的时间要长不少。
没关系,路上遇到客栈可以休整一晚,晚上也不适合赶路,太危险了。”
蒋小七心里没底,看马车这慢吞吞的样子,除夕之前能到家就不错了。
雪越下越大,车辙越来越深。
在路上走走停停了八九天天,终于回到了长寿村。
蒋府门口,林月娘急切张望,自己车夫和小厮先一步到家,她才知道儿子的马车就在后面。
裹着披风就和两个女儿来到门前等候,周嬷嬷和翠儿也跟着随时留意村口。
蒋小七一下车,就被娘和姐姐们团团围住。
“明哥儿!我的儿!受苦了,受罪了,快快快,进去暖和暖和!”
周嬷嬷把一个暖烘烘的汤婆子被塞进了蒋小七的怀里,翠儿也给文斌塞了一个。
“小弟,小弟你终于到家了!”
“娘!大姐!二姐!”一一行了礼,抱着暖呼呼的汤婆子跟着家人进了门。
“周嬷嬷,再去加一个炭盆来。翠儿,去煮两碗鸡丝面。”林月娘吩咐道。
“娘的心肝,明年咱不去族学了好不好,你这一走大半年,娘真是揪心的很。”
“还有文斌,一路照顾少爷辛苦了,吃了面再回你爷奶那里。”
“是,多谢夫人!照顾少爷是应该的,小的不辛苦。”
蒋小七没插上话,就只甜甜的看着自己的娘和两个姐姐。
“娘,我想读书考科举,咱们家虽然还过得去,但也仅限于长寿村,您不知道六月时干旱,我有多担心家里的收成。”
“你个小孩子家家的,家里的出产哪里就需要你来担心了?你就只管好好的、健健康康的长大就好,总操心可是会长不高的!”
林月娘有时候觉得自己的儿子不像儿子,倒像个老爹,每天想的不是好吃的好玩儿的,倒是担心起家里的生计了。
“不能这么说啊,家里产业经营的好坏也是会间接影响我求学的呀。
这半年我竟然花了近百两银子,这还是省着花。
吃在府城蒋家,穿上面也不多讲究,住在蒋家侧院,走一条街就能上族学。
这已经是非常好的条件了吧?我本想着花不到什么钱的,可我哪能真的厚脸皮白吃白住?
蒋大人和蒋夫人的寿礼,蒋家下人的打赏,同窗之间的人情往来,哪一样都要花银子。
我从前都从不知道几岁的小孩子间,送礼竟也要花上好几两银子。
往往刚取出一个十两的银锭,很快就由银锭边变成碎银、由碎银变成铜钱。
整钱只要一破开,没多久就什么都不剩了。
在家的时候不觉得,到了府城,银子真的不禁花啊。”
林月娘听了这么一大通,顿时有一种想去清点一下自己的嫁妆的冲动。
儿子半年花一百两,一年就要两百两,大女儿已经快十三岁了,过两年及笄后就要说亲。
二女儿十一了,等办完大女儿的婚事,紧接着就是二女儿,两个女儿的嫁妆要留出来。剩下的都用来贴补儿子。
儿子要考科举,公中肯定会出钱,公婆都不会委屈自己的亲孙子,但是长寿村的五百亩地和镇上几间店铺每年的营收不过五百两。
这么一大家子上上下下要吃饭,下人要发月钱,还要养着两个姨娘四个庶女,哦对了,差点忘了,还有在县学读书的相公。
每个月花在衣食采买上的银子大概是五两,一年算下来就是六十两,家里下人不多,每个月是六两,一年就是七十二两。
马匹草料、宅子修补、人情往来、宴会宴请七七八八加在一起一年也得上百两。
加上相公和儿子读书的束脩、笔墨纸砚差不多是三百两。
以上就是五百三十二两,天呐!家里这是入不敷出了,一年到头攒不下一两银子!
“唉……”一声叹息,风光也仅限于在村里。
“不过娘也别担心,之前叔祖母不是给您来信说合作美颜丹的生意吗?
前前后后我也做了几十颗,估计明年就好了,怎么着不能赚个几百两,有可能更多。
但是这生意来钱快,就容易招别人的眼,如果没有强大的背景,很容易被人盯上。
现在我们是有府城蒋家和京城刘家依靠,但是靠别人始终是下策。
所以娘,我不但不能退学归家,反而要努力读书考取功名,当大官。”
蒋小七目光坚定地看着母亲,“只有我有了足够的实力,才能成为您、成为姐姐、成为我们一家人的依靠。”
林月娘看着眼前的小小的儿子,一时间眼睛酸涩,欣慰又感动。
腊月二十八,蒋小七终于也见到了那个不怎么熟悉的童生爹。
与蒋小七此次考取丙班第一不同,蒋文清这个当爹的在县学次次考试垫底,挣扎在被劝退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