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开阳城里的秦元徵接到了一条军报:
齐军一路打进了燕国皇城,燕国太后协小皇帝西逃。
秦元徵眼里一亮,他等的时机到了!
算算时间,吴老将军这边也要有动静了。
就在秦元徵打算把那八万兵马撤回,重新派人去与燕国谈合作,正好趁机废了开阳之战后景昭太子答应燕国的条件,不再向燕国称臣,不再年年向燕国交纳银钱!
或许,还能从燕国敲一笔钱。
秦元徵没敢妄想让燕国年年向他们大雍送钱称臣,就先要这么一次就好了。
秦元徵设想的很好,但现实总是叫人猝不及防!
秦元徵的命令没发出去,那八万兵马倒是先给了他一个惊喜!!
他们把烈关城攻打下来了!
“??”
烈关城的人这是突然死光了?
来报信的人兴高采烈,却没想到他说完后,王上非但没有高兴,反而周身的气压都低了些!
“这城……怎么打下来的?”
秦元徵真诚发问,他是真的好奇,他可太清楚那八万兵马的实力了。
烈关城的将士人数虽然少于八万人,但人家是真真正正的精锐!
报信的人一脸自豪的说道:
“敌军被我军英姿折服,根本不敢争锋,直接献城投降了!”
“……”
一个敢直接献,一个敢直接进。
半点都没怀疑对方有陷阱,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完成了?
烈关城恐怕是收到了他们皇城被攻破的消息了。
烈关城位置特殊,与其余七城相互连结,形成了一条坚固的防线。
拿下烈关城,便相当于在燕国的防线上插进去了一颗钉子,日后北上伐燕将有一个极好的跳板!
可这样的一颗钉子却也是一座孤城,被燕国势力包围,要想保住,恐怕要耗费大量兵力物力,而且一旦出事,这个地理位置非常不利于支援,随时有失去的风险。
留下,究竟值不值得?
“孟浮,在燕国,面对投敌的军民会如何处置?”
方沉瞬间瞪大了眼睛,他惊讶王上居然会知道他的表字。
他不过是岳蔚将军临时选出的二十四位小队长之一罢了,他可从来没在王上面前正式露过脸。
方沉愣了一瞬,快速回神,答道:
“回禀王上,燕军有过屠城先例。”
闻言,秦元徵瞬间做出了决定。
无论烈关城投降一事是否有阴谋,如今,是不得不接了。
“咱们大雍对投降者的待遇……之前,实在是不好……”
所以,怎么会如此轻易投降?
而且,何止是不好?
那是秦元徵都想翻白眼的程度!
完全是排斥!
不仅排斥向自己投降的敌国军民,连自己的百姓都排斥!
只要是被敌人攻下了城池土地,就好像那片疆域上的百姓就不是自己的一样!百姓南下居然被自己人挡在外面。
秦元徵不禁想起自己看过的一份二十年前档案:数万百姓追随南下,却被自己人当做军功……
全部屠杀……
那份档案连作假都不用心,秦元徵一眼便看出其中的问题,差不多猜出真相。
可就是这么一份漏洞百出的档案,却无一人质疑,就好像习以为常。
呵,可笑……更可悲。
哦,不止百姓,还有将士。
战败的将士直接不问缘由皆被问罪,开阳之战若是没有景昭太子保下了那些败军,估计也没有现在的开阳军。
更有甚者,将士还在舍生忘死地固守城池,却发现朝廷已经放弃了他们和他们坚守的疆土,直接将他们当败军处置。
甚至直接将他们定为叛军,情况都不清楚就直接以投敌罪论处,最终祸及家人。
比如:郑继的祖父。
阿徵头疼,阿徵叹气,阿徵打起精神看当下。
秦元徵停下思路,接着问道:
“孟浮,说说你在烈关城看到的情况,百姓士卒和官员将领,他们态度如何?”
方沉垂眸细细回想了一番,才抱拳回答道:
“回禀我王,初进城时,百姓皆是躲着,确实有不安惶恐。不过,我等谨遵王命军令,与民秋毫无犯。末将离开之时,百姓虽无明显变化,可脸上的警惕敌意却是少了。”
“士卒脸上明显有不服气和担忧,还有对我们军将士的鄙夷不屑,似乎只是不得不听从军令一般。”
“高级将领和官员倒是一副满脸都是真心投诚的模样,末将看不出真假。”
秦元徵轻点了一下头,仔细的打量了方沉一眼,难怪岳蔚叫这人来,确实有些本事。
方沉感觉到王上的视线,身体下意识的绷紧,便听到王上说了句:
“假以时日,孟浮必是军中栋梁。”
“!!末将必不辜负我王看重!”
“先坐。”
方沉一时没回过神,身体却本能的听从了命令。
于是,他思绪回笼便发现自己坐下了!就这么坐下来了!
方沉只觉得屁股上长了钉子,一时坐也不是,起也不是。
“寡人赐座,并非汝失礼,无须如此……若是实在不适应,站着也行。”
“末将谢恩!”
方沉瞬间乖巧的坐好,手叠着手搭在了他自己的腿上。
就是,搭配上方沉的体型好略显粗犷的相貌,看上去有种莫名的违和。
秦元徵觉得,大概是因为方沉还是有些拘谨?
秦元徵随手拿起一摞,正是孙良送来的整理好的开阳政务内容,
秦元徵就这么看了起来,时不时动动笔墨在空纸上记下一些内容。
这叫候在一旁的方沉干着急,王上还没说如何安排烈关城的事呢!
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半个字都没问出口。
方沉不安地抠着自己手上的老茧,脑子活跃的瞎想着。
方沉也不知过了多久,便听到王上头也不抬的说了句:
“告诉岳蔚,既然进去了,就守好……若是守不住,问问百姓是否有愿意离开的,带着愿意走的一起回来,城池……守不住就不要了,无须强求。”
“另外,寡人写了一封信,叫岳蔚递到燕国那位新上任的摄政王燕樗手上。”
燕樗,燕国宗室子弟,素有贤名。
这次燕国内乱中,他更是脱颖而出,打着忠君勤王的旗号,将太后和小皇帝接到了自己身边,一举成为了摄政王。
有政治手腕,亦有些军事才能,有声望有人心,能抓时机,还有点野心。
或许是直觉,秦元徵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么一号人物。
甚至,秦元徵觉得,未来的燕国能再次起来,恐怕与这人脱不了干系。
是一个不简单的对手,不过,那是未来。
眼下,从最有利的角度出发,秦元徵决定与此人合作。
虽说有了烈关城这个例外,不过,秦元徵相信燕樗会从大局出发考虑的,合作是互利的。
就是,合作的前提是让燕樗看到他们大雍有合作的价值。
而这,就要看吴抗老将军能打成什么样了。
这可决定着谁在合作中的主动权更多。
秦元徵可不想亲自去燕国的地盘谈合作。
“不用费心想悄悄送过去,直接光明正大的给还在燕国朝廷掌控下的燕军就好。”
“是!”
方沉干脆利落的应下,心中却满是疑惑的想:
王上什么时候写的?他怎么没瞧见?要不是刚刚写的又是从哪拿出来的?
当然,他是没资格问这些的,他也就是在心里悄悄的想一想。
“对了,孟浮,你走之前去卫济那里取一下药膏,捎给岳蔚。”
秦元徵在得知岳蔚手腕被人刺穿过后,便派了太医,确实是没救了。
岳蔚的手腕一直有后遗症,阴雨天气便阵阵刺痛,平日里也会偶尔不固定的痛一下。
太医说,痛意是可以缓解的。
秦元徵便令其配制起了药膏,只是,在他们出征前还没见到结果,也是前些时日才研制出来。
舒窈信中提过一句,秦元徵想了一下,便叫人顺道捎了过来。
昨日才跟着京中消息一起到,可巧,今日方沉便来了,倒也是巧妙。
“末将遵命。”
“嗯,去吧。”
方沉抱拳一礼,恭敬的退了出去。
秦元徵双眼放空的瞧着前方,心中又回想了一下安排是否有缺漏,然后,便又投入到了批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