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暄听闻,眼里瞬间蒙了层冰霜!
他怎会不知,这是皇帝为了保住他,只能去为难裴熙宁,可他怎么忍心让她再回那虎狼窝!
贺暄平日在朝堂上,也是大杀四方的主儿,就算那些满腹经纶的文臣也不是对手,三两句便能帮皇帝扳回局面,可如今……
他撩起下摆,跪在地上,神色黯然看着龙椅上的皇帝。
“陛下!臣愿连降三级,只求陛下不要为难她!”
她已经够艰难了!若是回陆家,以陆云朗如今势头,不知会怎么欺负她!
大殿里落针可闻,百官侧目。
贺暄这么做,跟自毁前程有什么区别?
裴奉手里的玉板都快捏碎了!
他没看错贺暄!
只是……如此一来,他就毁了啊!
萧元琮直接从龙椅上起身,站在上方看贺暄,看那如松柏一般的人,为女人跪在地上。
他心里说不出的失望。
裴熙宁命不好嫁给陆云朗,这能怪谁?
何况,国家大事,牺牲个女人便能稳住朝堂,这笔买卖是划算的!
可他看着贺暄坚定的眼神,忽地想起了陆薇薇。
想起出征那天,她红衣赤甲,骑马持枪的模样儿。
他心里突地有一丝犹豫。
他已为陆薇薇开了先河,或许……天下女子,并不是都该成为男子的附庸。
可为了新政,为了将来,他到底是忍住,背过身不再看贺暄。
“都散了吧。”
陆云朗朝着贺暄就想狠狠啐上一口,只是一直被裴奉盯着,这才冷哼着出了大殿。
而贺暄跪在地上,人来人往已与他无关,心中只有对裴熙宁的愧疚。
忽地,前方有人朝他伸出一只手。
贺暄抬头看到了裴奉,瞬间喉咙里卡着刺一般的难受,哑音道,“老师……我……”
是我又将她拖回去了!
皇帝口谕已下,裴熙宁搬回陆府已成定局,她才刚过上一天好日子,等她知道这个消息,该有多绝望啊!
贺暄自责不已,想去求皇上,可也知道皇帝不会见他。
只听见裴奉对他道,“好孩子,地上凉,快起来吧。”
贺暄神色痛苦。
“老师,是不是我做错了?不该将那些事宣之于口。”
裴奉摇摇头。
这些事若要怪,只怪当初,不该把女儿嫁给陆云朗这个畜生!
“松明,有句话叫‘守得云开见月明’,我相信,你跟宁儿,会有那一天的。”
贺暄心中五味杂陈,可也有了一丝丝的期盼。
他会竭尽全力,将裴熙宁从陆家拉出来!
整理了心绪,他恢复了往日天子重臣的气度,敛眸对裴奉道,“老师,我们便,弃了陆云朗吧。”
裴奉惊愕。
“可是,朝中除了陆云朗,无人可用啊!你也知道,那些个武将都是花架子,只有陆云朗是世代传下来的,武艺高强,又通兵法……”
若不是无人可用,皇帝又怎会特意在和离那日赐下匾额,将自己的女儿绑在陆家!
这不是他们能左右的,这是陛下的决策!
贺暄面沉如水。
“他那身子,可还能再上战场?只不过将女儿推出去挡在前面,才有如今光景。陛下始终对女将军存着一丝芥蒂,若陆薇薇是个男儿,您觉得,陆云朗在朝中,可还有一席之地?”
“你的意思是?”
“老师,我打算扶陆薇薇。”
裴奉心跳如雷,“可薇儿毕竟是女子,那以后她若嫁人……”
“她不会的。”
贺暄笃定,有裴熙宁那样的母亲,陆薇薇早已与其他女子不同。
“老师,您敢同我赌一局吗?”
“赌……赌什么?”
贺暄忽地笑了。
“赌我大虞第一将星,是女子!”
……
裴熙宁就要回陆家了,陆云朗一想到她不情不愿又没办法的样子,心里就痛快!
这一回,他需得好好教训,让那女人再不敢造次!
让她乖乖替他管着中馈、侍奉老娘,还要背熟《女训》、《女戒》,以夫为天,把他这主君伺候好!
裴熙宁如今似是二八年华的小娘子,那水嫩肌肤,明眸善睐,还一副清清冷冷不可高攀的模样,想的他心里发痒。
从前不知冷的香,错把蛇蝎当蜜糖。
这回,他绝不会放过!
在何处倒下,就要在何处爬起来,他陆云朗定要在裴熙宁身上,重振雄风!
眼下重中之重,他得吃了仙丹,恢复好身子。
隔天,陆云朗穿戴整齐,来到太师府门口,小厮进去通报,隔了好一会才来,却丝毫没有要请他进去的意思。
不一会,周世昌来在门口,第一句便问道,“贤弟,你是来还钱的吧?”
门口人来人往,连看门小厮都忍不住抿嘴偷乐。
陆云朗登时说不出话,心里压着石头般难受,周围似是有无数道目光在他脸颊上穿梭,他似乎听到那些人在背后议论纷纷。
周世昌!这就是当初他当成兄弟的人!他怎么能当街羞辱他!
陆云朗再也忍不住质问道,
“周世昌,我待你不薄啊!我将你当兄长尊敬,你怎么能如此对我!”
周世昌心里明镜似的,陆云朗不就是想要仙丹?
昨日一下朝义父便来寻他,赏了好大一桌酒,贺暄被陆云朗狠狠下了面子,这枚棋子终于是用上了,不枉他跑了几通,跟陆云朗假惺惺地称兄道弟,累了这许多时日。
他跟陆云朗隔着道门,居高临下,面露不解,“贤弟,我怎么对你了?哦,你要是手头紧,可以晚些时日再还,父亲那边,我自去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