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脸上为难,“他祖母丧期未过,又才死了父亲,我大虞历来孝道为先,恐怕不妥。”
皇后早就想到他会这么说。
“陆应麟曾经当街同他父亲断绝关系,现在又另立门户,满京城谁人不知,他跟他父亲姓的是两个‘陆’?”
她又到皇帝面前哀求。
“我观那小子是个不错的,陛下,臣妾知道你疼桢儿,不想让她远嫁和亲,纵观京城与她年纪相仿的才俊,除了赵彦卿那个不成器的,也就顶数陆应麟了,他日后有望继承裴奉和贺暄的衣钵,也算提前押宝,您说是不是?”
萧元琮拧眉深思,女儿的名声自然比什么都重要,陆应麟也是为了保护她才不得已认罪,此人确实人品贵重,是个可托付的。
他看了眼床榻上的女儿,边往外走边吩咐内官,“去,将陆应麟提来见朕。”
陆应麟到了公主寝宫偏殿,皇帝已经在等他,张口便问,“你觉得,公主如何?”
陆应麟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如实答道:“她自然是极好的,聪明伶俐,心思活络,属她鬼主意多。”
“不是……臣的意思是公主殿下她……”
“好了,住口。”
萧元琮手扶额头,只觉脑门一阵发昏。
怎么陆应麟如此了解自己女儿?
世人都只知公主端庄温婉,秀外慧中,却不知她那都是演出来的,像只兔子一般,装得无辜,咬起人来可不会嘴下留情,同陆应麟说的一样,鬼主意多!
只怕他们二人不是头一回见面吧?
“到底和她什么时候认识的?从实招来!”
陆应麟一惊,心说皇帝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心里矛盾,兄弟的亲爹都这么问了,他要不要说?
正犹豫,皇帝一拍桌子,“快说!”
把陆应麟吓得心肝一颤规规矩矩跪在地上,触怒天颜,顶大的罪过,可他一边怕一边闭着眼道:“臣……臣不能说!”
若是说了,他这趟大狱可就白蹲了,他想让萧玉桢自由,决不能被吓唬几句就前功尽弃!
皇帝脸上怒意更盛,心说臭小子算你有种,可你以为你不说,朕就查不到?
他朝旁边内官使了个眼色,老内官心领神会,立即往殿外走。
陆应麟跪在原地死咬着嘴唇,等了约莫半刻钟,老内官回来了,趴在皇帝耳边说了几句不知道什么。
陆应麟的小心脏可被折腾的不轻,昨晚到现在皇帝皇后轮番上阵,他为兄弟那是两肋插刀。
抬眼一看,皇帝却在看着他笑,笑得他心里发毛。
方才内官出去正是打听公主近几个月的行踪,她偷溜出宫那些手段早就被萧元琮知道得清清楚楚,却原来没往别处去,一出宫就直奔陆家。
他们果然不是第一次见,怪不得陆应麟如此了解她。
萧元琮从看着地上跪着的小子又气又有些好笑,原来他不肯说,只是怕说出女儿女扮男装在外面交朋友,影响了她的名声。
真是个傻小子。
皇后说的不错,此子确实是个可托付之人,况且,女儿若不是看上他,怎么会三天两头往陆家跑?
萧元琮心里有了数,原本笑意吟吟的脸上立刻换了颜色。
“陆应麟,你可知罪?!”
陆应麟一看他变脸,赶忙俯首,“臣知罪!”
“好!那如今,朕给你说个将功折罪的法子,你可愿意?”
陆应麟抬起头,“愿意愿意!”
皇帝点点头,“今日朕便将大虞的明珠赐婚与你,待你父亲丧期过后择日成婚。”
陆应麟听得傻了。
“陛下,您说什么?我父亲丧期是什么意思?”
皇帝这才发觉,他竟然还不知陆云朗已死。
“速速回家去吧,先将你父亲丧事办好,你与公主婚约朕改日亲拟圣旨。”
陆应麟丢了魂儿似的转身往外走,萧元琮的眉头也再次拧了起来。
“查查到底是谁要害陆薇薇,陆云朗也是我大虞肱骨之臣,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是!”
……
另一边,周太师喝了一夜的酒,方回去睡几个时辰,先前派出的刺客来报,杀陆薇薇失败了,但暗器射中陆云朗要害,他必死无疑!
周太师微怒的脸色稍改,“陆云朗要死了?哈哈哈哈,也算是一桩好事。”
他眼珠儿一动,朝外面喊人,“去,把我东墙埋的那坛佳酿挖出来!”
几个刺客受宠若惊,周太师道:“这些日子你们也辛苦了,后面还要多多留意陆薇薇,她断然是不能留!”
“是!”
没一会,小厮抱着酒坛子来,给所有人满上,唯独没给周太师倒酒,他端起茶杯向他们示意,“老夫昨晚陪陛下喝了一夜,实在是喝不下去,便以茶代酒犒赏各位。”
说完,他干了整杯的茶。
屋内刺客也都意气风发地拿起酒碗一饮而尽。
几个呼吸后,忽地觉得喉头阻塞喘不上气,他们纷纷捂住喉咙,可是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有人后知后觉周太师这是下毒灭口!
他们踉跄着朝他奔过来,妄图同归于尽,却还没走到周太师脚边,药效已然发作,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再没了声息。
周太师坐在八仙桌旁,眼睁睁等着他们全都倒下,这才朝外面吩咐,“快些处理了,我这地毯可是波斯进贡之物,稀罕得紧。”
外面有人应声,不多时房间内恢复如初。
陆云朗死了,陛下定然会下令彻查,只有死人才能真正保住秘密!
他又吩咐道:“派些个机灵的去盯着赫连虎,他有什么动作立即来报!”
“是!”
国公府。
陆云朗死的突然,但先前他带兵打仗之时,府中库房早已备好棺材、丧服等一应用品。
裴熙宁回来主持大局,她一夜未睡,全靠陆玄玄偷偷输入灵力帮她回复精神。
府内上下井然有序地忙碌着,所有人的心情都无比沉重,陆云朗这一走,国公府算是垮了。
小厮女使们进进出出,忙着给各位宗族耆老和亲朋好友报丧。
陆老夫人丧期未过,又填新丧,耆老们看着棺材里那张熟悉的脸,头发都白了。
“子耀啊!你怎么舍得撇下我们一大家子!你这一走,陆家可怎么办!”
陆应麟当街断绝关系考中状元后另立门户的事人尽皆知。
“不如咱们去求求应麟吧!国公的位置总要有人来继承,他现在还姓陆啊!”
“走走!快!”
耆老们伤心是真的,但更怕陆家后继无人他们往后无依无靠。
几十人一股脑儿地要往陆府赶奔,却走到门口看见陆应麟迈步进门。
“应麟!你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