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看了眼移开的手机后，轻轻凑到付小青的耳边，低声说：“不要上来就答应他，先让他想办法跟付国安谈拢价格，然后再一起想办法。”
付小青听后，赶忙拿过手机说：“晨升哥，这肯定是个很大的数目吧？你，你先冷静一点，你想好之后咱们再定。或者说，你先跟付国安谈好价格，看看能不能跟他砍价，总之，不要太急。”
“你说得有道理，我，我是太急了！不过，我真的很担心我母亲，付国安在办公室里说的那些话你们也听见了啊！现在就是争分夺秒的时候啊！我妈…我真的担心我妈会变成植物人…那样的话，所有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呜呜……”
“不要担心，不会有事的！如果你觉得付国安真的有那么贪心，那咱们就跟他谈的！”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这就给他打电话！我必须要跟他见面谈！”
“需要我们过去陪你谈吗？我和蒋震一起过去吧！”付小青说。
“你刚给付国安安装了那些窃听设施和跟踪器，如果他见了你肯定会发火，还有蒋震，蒋震就更别说了，蒋震跟他本来就有仇，如果付国安见了你们两个，情绪会非常激动，非常不利于谈判的！交给我吧！我努力克制一下自己的情绪，我也懂谈判的技巧！只是…只是付国安的贪心太大，我只担心他会狮子大开口……纵然我们有钱，但是，我真是一分钱都不想给他！”
“那你快联系他吧！”付小青说。
“好，那我——”
“——啊！！”蒋震忽然停车，并大喊一声！
“怎么了！？”付小青本能地问。
蒋震转过身，抓过手机后，佯装说：“啊！流血了！不行，得赶紧去医院！”
付小青瞬间反应过来蒋震这是在演戏，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演戏，但是，赶忙配合着大声说：“快，快去医院看看！”
而后，拿过手机来又说：“晨升，你先弄着，蒋震受伤了，我先陪他去医院啊！”
“受伤了？严重吗？伤哪儿了？”
“我先不跟你说了！你先忙付国安那边，那边才是最重要的！钱也好什么也好，咱们慢慢商量，你不要太着急，好好跟他谈就好！我先挂了啊！”付小青说着，当即挂断电话。
付小青放下电话后，不解地瞪大眼睛看着蒋震，“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怎么？”
“嗯……”徐老微笑说：“还知道为下一步做个铺垫，不错，脑子反应得倒是挺迅速。”
“什么意思啊爸？”付小青转头看向徐老。
“蒋震是为后面拖延时间做准备，如果徐晨升真的是在骗我们的话，他一个小时之后就会找你们借钱。但是，能那么快打给他吗？这是提前找理由。”
“哦……”
“不过，你刚才演戏的时候，演得不够真，蒋震受伤之后，你刚开始惊讶的反应很真实，但是，你意识到蒋震是在演戏之后，你的反应就不真实了。受伤严重情况下，你怎么还有时间去嘱咐别人干什么呢？还嘱咐得那么详细。呵，不过，徐晨升应该不会想到你在骗他，所以也没什么大碍。”
“呃……这样啊。”付小青笑着转头看向蒋震：“我以后是不是得好好看着你点儿了，你这么会演戏，我可不觉得是件好事。”
“他不敢……”徐老说。
“我不是不敢，是不会。”蒋震微笑看向徐老说：“徐老，您来了之后，我那悬着的心，当真是安稳下来了。不过，您还没说去哪儿呢。”
“既然你受伤了，这会儿当然是要去医院了。”徐老说。
蒋震迎上徐老那含着深意的目光，似是想到了什么，慢慢收拢笑容问；“去哪家医院？”
“明坤市开发区医院。”徐老说着拿起手机拨通了程勇的电话，“你们前面带路吧。”
挂断电话，便见后面刚才跟着蒋震停下的车，忽然绕过蒋震向前驶去。
蒋震赶忙发动汽车，跟上他们。
那刻，蒋震确定，这个医院绝对不是因为自己演戏受伤才如此安排的，这个医院里面绝对……
诶？
蒋震忽然想起什么，提醒付小青道：“你赶紧问问老冷，问问他徐晨升现在在哪家医院！”
徐老听后，嘴角轻轻勾起道浅笑，感觉蒋震这个女婿是越来越顺眼。
付小青赶忙给冷西峰打电话，询问一番之后，挂断电话说：“徐晨升怎么在明坤市开发区医院？爸，您是提前打听到的吗？”
“别问了……”徐老说：“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付小青听后，便也没再问。
徐老看着前方急速飞驰的车，眼神慢慢变得阴暗。
“钱的魅力，真是……太大了。”徐老轻轻吐了一句。
付小青转头看向徐老，想要说什么的时候，看到徐老那阴沉中带着愤怒的眼神，忽然就止住了。
蒋震从后视镜中看了一眼徐老，迎上那眼神后，赶忙又将自己的目光收回。
“蒋震，知道我为什么愿意把小青放心地交给你吗？”徐老问。
“……”蒋震想说什么敞亮话，可是，在徐老面前任何的客套话都是没用的，任何的假话、套话都只会惹来反感。
于是，诚实地说了一句：“我不知道您是看中了我哪一点，但我知道，绝对不是我自以为的那些方面。”
“这嘴上功夫真是见长啊……”徐老慢慢躺到靠背上，轻声说：“当初在官狱里头的时候，其实我是试探过你的，后来你踏入社会之后，我也暗中观察着你，你是经得起财富考验的一个人。没有被利益蒙逼了双眼，也没有向那些人一样看到财富就失去理智。这就是我最看重你的一点。”
“我觉得很多人都这样。”
“这样的人并不多……有，也大多是些无欲的废人。”徐老说：“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怪，权力的位置最应该让无欲、无杂念、无私心的人来坐。可是呢，这些无欲之人却缺乏原始的欲望动力。他们眼光清澈，思维敏捷，与世无争，让他们在权力的位置上，他们也能做得很好。但是，一个有欲望的人和一个无欲望的人争权夺利的时候，根本占不了上风，所以，这个世界总是被一群充满私欲的人控制着。”
“您说得是……”
“你是占了无财欲的便宜，可是，你现在的官欲太浓……”
蒋震听到官欲二字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在徐老面前，再次成为透明体。
他总是能轻而易举地破开迷层，直指人心。
“人一出生时，只有食欲而已……”徐老说：“欲望这东西是跟你所接触到的事物密切相关的，爱欲、情欲也是一样。你对物质没有强烈的占有欲，没有强烈的私欲，所以，你对刘晴所管理的集团能一眼就看透其发展本质，什么时候发展快了，什么时候发展慢了，什么时候该用什么样的手段，财富又该如何分配和使用，这些你会处理得很好……但是，你现在当官的欲望浓厚起来之后，你对未来的方向就迷茫了。”
“……”蒋震那刻已经不敢说话了。
徐老所说的，正是自己此刻正在经历着的。
在四图市自己成为调查组第一副组长之后，那种排兵布阵，手掌杀伐重权的滋味，当真是让人舒服。
甚至，让人迷恋……
回到瑞丰市，回到副市长这个角色上的时候，心中确实滋生出了一种想快速成长，快速登顶的急迫感。
那种急迫感是怎么导致的？
是官欲太浓导致的啊……
“一个人官欲太过浓重之后，便会滋生出很多不切实际、脱离实际的想法，而想法太多之后，人自然也就会在多重选择中迷失方向，继而迷茫。”
“谢谢您的点拨，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蒋震说。
“怎么做？”徐老问。
“利用别人的官欲，达成自己的官欲，而我自身的官欲，必须要以一颗清正之心来净化它。我可以黑，我也可以玩手段上位，但是，如您之前的教导，心即理，此心清正，道与理皆清正，道理清正事事皆能明达洞悉。”
“嗯，不过，知道和做到还是有一定距离的……”徐老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的开发区医院说：“今天，我就再给你上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