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泰市监狱离市区比较远,开了半个多小时的车才到。由于历史的原因,这个监狱下辖有一个砖厂和一个水泥厂。绝大多数监狱里的劳改犯人都在这两个企业里劳动改造,这是一个有营利的单位。
罗子良在市司法局长叶亚涛和监狱长的陪同下,参观了这两个企业。
在砖厂和水泥厂干活的劳改犯们都默默无闻地做事,在机器的轰鸣声中,忙忙碌碌地来来往往。如果大铁门外和高高的围墙上没有武警战士站岗,一定会让人觉得这只是个普通的企业。
“罗市长,我们到办公室里去休息一会儿吧?”司法局的叶局长说。
“那也好,你顺便帮我查一下,这里好像有个叫梁进林的犯人,你叫他来见我。”罗子良点了点头说。
叶局长一愣,但还是对身边的监狱长说,:“听到了没有?罗市长要见一个叫梁进林的人,你去把我叫过来。”
“好的,罗市长,叶局长,我马上去叫他过来。”监狱长急忙跑进办公室打电话去了。
一行人回了监狱办公室,坐着喝茶一会儿以后,梁进林被带了进来。
此时的梁进林,全身上下都是灰尘,只有一张清瘦的脸比较干净,估计是因为要来见市政府领导,才匆忙洗了把脸。他站在罗子良他们的面前,有些局促不安,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才好,眼睛里也很茫然。
“坐吧,坐着说话。”罗子良指了指沙发对他说。
“不了,我身上脏,站着就好。”梁进林小心地说。
“让你坐你就坐,客气干嘛?”罗子良可不喜欢仰着脸和人说话。
“罗市长让你坐你就坐吧。”带他来的狱警推了推他。
梁进林这才坐了,不过,只是坐进去了半个屁股,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副面临审讯的样子。
“我叫罗子良,市政府副市长,也是公安局长,我来找你,是因为你的案子。你这件案子的主办警察麦见强因为违法乱纪被抓了起来。在对他审查的时候,发现了一些问题。所以,我想听听你的说法。”罗子良温和地说。
啊?!梁进林呆了,傻了,张大着嘴,像一个准备打呵欠的人一样,满脸怪异。最后,呵欠没有打出来,却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整个上身扒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办公室里的人都愣住了,带他来的狱警几次想拉他起来,但看了看罗子良,猜摸不了他的意思,就不敢动。
“起来说话吧,你不说话,我怎么知道事情的真相。”罗子良说。
“罗市长,罗局长,您一定要为我作主呀,我真的没有杀人,真的没有!”梁进林痛哭流涕,却不愿意起来。
“听说你这些年写了不少申诉书,能不能拿来我看一看?”罗子良叹了口气。
“有,我都写有一千多封了,可是寄出去毫无音信。”梁进林抬起头来说。
“那就去拿来我看看。”罗子良说。
梁进林这才起来,随着狱警回去取东西去了。
这时候,司法局长叶亚涛和监狱长才知道罗子良此行的目的。叶局长问:“罗市长,是不是想为这个人翻案呀?”
“先了解情况,下一步工作再决定。”罗子良不置可否地说。
“罗市长,这种问题牵涉面广呀。”叶亚涛暗示地说。
“我知道。对了,薛正阳不是也在这个监狱里吗?也叫他过来,我有事情问他。”罗子良说。
罗子良刚到永泰市任职的时候,薛正阳是市公安局其中一名副局长,后来罗子良又让他兼任城北分局局长。最后因为违法乱纪被判了十五年有期徒刑。薛正阳就是从城北分局局长位置上升任市局副局长的。从时间上来推断,梁进林被起诉杀人的时候,薛正阳正是城北分局长,他应该对这件事情有所了解。
监狱长只好又去打电话叫人。
梁进林还没回来,薛正阳却先进来了。他看到罗子良,咧了咧嘴,语气不善地说:“罗市长,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吗?”
“老薛呀,还有怨气是吧?你和我之间,没有任何私人恩怨,我看你什么笑话?”罗子良皱了皱眉头。
“既然不是朋友,也不是仇人,那你叫我过来干什么?”薛正阳立着眼睛问。
“你去叫他的时候,他在做什么?”罗子良问薛正阳身后的狱警。
“他在看书,在学习。”狱警摸不清这位罗市长的意思,只好实话实说。
“在学习?”罗子良冷笑,眼睛里有了怒气,“据我所知,劳动改造才是最好的方式。学习当然也可以有,但难道不可以安排在晚上进行吗?”
这个薛正阳,除了身穿监狱里的服装以外,满脸红光,身上干干净净,和梁进林相比,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都是犯人,为何待遇不同?这让罗子良很不爽。而且,这个薛正阳进了监狱,反而行势见涨,不好好反省,怪话还多了起来。
这么一说,市司法局长叶亚涛尴尬了起来。尤其是那个监狱长,脸都变成了猪肝色!
在压抑的气氛中,薛正阳不敢再乱说话,低眉顺眼,终于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直等到梁进林再次被带进办公室,罗子良的脸色才缓和了点,他拿着梁进林写的一大沓申诉状,看了看,就随手递给了薛正阳,“你看看这个,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薛正阳一目十行地看了一分多钟,然后抬起头来说:“罗市长,这件案子肯定是冤案。”
“冤案?”罗子良一怔,有些意外地说,“我看过案卷,这个案件好像是你当年签字确认的吧?”
“哎呀,罗市长,您有所不知,是我签字的没错,可都是下面的人办的呀。您也别说我马虎,应付差事,我们分局每年有那么多案子,我不可能都去复查,让我签字可以说只是一种程序……”薛正阳反而叫起屈来。
“我知道了,把他带下去。”罗子良头也不抬地挥了挥手,他不想再见到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