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田区的拆迁户集体到省政府上访的事情，让市政府的领导们乱成了一团，尤其是代市长莫晓兵，已经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了。
如果这些拆迁户在市里聚集，他还可以安排市里的警务人员去处理，但在省里，他根本不敢那么做。他也知道，以自己在群众中的威望，现在去出面劝说，那些拆迁户也不会听他的。
然而，拆迁户们聚集省政府，无形中说明他这个代市长的工作能力存在了问题。省里的领导是很忌讳这种集体事件，因为事情一出，各级媒体蜂涌而至，是很影响地方形象的。
果不其然，省政府的温副省长马上就打来了电话，训斥道，“莫市长，你是怎么工作的？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乱子？啊？我告诉你，你们市政府必须马上拿出有效措施，把群众都劝说回去，否则，后果很严重！省委的庄书记都发火了！”
“温省长，我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您放心，我一定想办法。”莫晓兵的冷汗都出来了。
挂了电话以后，莫晓兵急忙召开市长办公会议。七八个副市长坐在一起商量对策。
其实，现在也没有什么要商量的东西，莫晓兵直接就说，“拆迁户都去了省城，这件事情影响很恶劣，省里的领导们已经很不满了，为今之计，就是提高补偿标准，先把拆迁户劝说回来再说。”
“提高补偿标准？哪来的钱呀？”副市长王德志皱了皱眉头，他是棚户区改造项目的总指挥，有多少家底他一清二楚。
“哎呀，王市长，现在火烧眉毛了，哪还顾得了那么多？先把人劝回来，然后分而治之，查清楚是哪些人组织这次活动的，把他们都抓起来。其他市民就是一盘散沙，成不了什么气候了。”莫晓兵开门见山地说。
“那你去跟群众说吧，这种事情我可不去。”王德志快退休了，他不想背上骂名。
“王市长，您是棚户区改造项目的总指挥，你怎么能不去呢？”莫晓兵怔了，不管怎么说，王副市长是本土老干部，在市里还是有一点威信的，还希望他出力呢，怎么撂挑子了？
“我是总指挥没错，但也不能去跟群众说假话。莫市长，你家不在这里，说不定几年以后就调走了，但我去不了哪里，退休以后，还在这里生活，我可不想被人指脊梁骨。”王德志说话很直白。
“说得也是，我们以市政府的名义跟拆迁户说提高补偿标准，他们回来以后得不到，那我们市政府的威信何在？以后还怎么做工作？”一个从省里下来挂职的周副市长也不同意这么做。
“那你们说怎么办？”
莫晓兵很恼火，有利益的时候，大家都像苍蝇一样往前靠，不甘落后，出了事情以后，怎么都退缩了呢？
“提高标准也不是不行，没钱的话，可以向银行借嘛，政府靠一点债务很正常嘛。”周副市长经验很老道。
“对，太对了！”
莫晓兵一拍桌子，恍然大悟之下，大为振奋，钱借出来，是市政府担保，债务再多，几年以后，他调到其他地方去了，管它谁还。只要政绩有了，GDP也有了，就会对自己的仕途有帮助。
这叫做拆东墙补西墙！
“不过，现在去找银行商谈这件事情，怕来不及，今天得把拆迁户劝回来。”莫晓兵叹了口气。
“没事，只要有了这条路子，晚一点补偿倒不重要了。”周副市长说。
“那好吧，就这样决定了。王市长，您以为如何？”莫晓兵客气地征求王德志的意见。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王德志叹了口气，也知道没有其他好办法。
“那就请王市长和周市长跟我一起去省城做群众的工作，力争今天就把他们都劝回福台。”莫晓兵就宣布散会了。
二个小时后，莫晓兵、王德志和周副市长出现在省政府大门前，对静众的拆迁户说：“广大市民同志，大家先回去，我们市政府开会讨论过了，打算提高拆迁补偿标准。提高的幅度嘛，就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增加百分之二十！”
带头的原橡胶鞋厂厂长邵思国却不买账，他说，“莫市长，谁知道你是不是骗大伙儿的？”
莫晓兵皱着眉说，“邵厂长，你也是老党员，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呢？市政府做出的决定能不算数么？”
邵思国揶揄地说，“你能不能代表市政府还两说呢，这样吧，你只要能让省政府其中一个省长出来担保，我就信你的。”
让一个省长出来担保？这种事情有些荒唐！没有人愿意做，莫晓兵也不敢去说，知道办不了，就面无表情地斥道，“邵厂长，你不要得寸进尺，跟市政府作对，对你没什么好处。”
莫晓兵的威胁意味很浓，但邵思国不怕了，他已经把老婆和女儿接到了省城，没什么顾虑的了。
他说，“莫市长，不是我要跟市政府作对，而是在你的领导下，狼来了的故事，我们听得太多了，实在是无法相信你的承诺。”
莫晓兵不再理会邵思国，就对其他的拆迁户说，“各位大爷大婶，我们市政府一定说话算话，请跟我们回去吧？”
但其他拆迁户现在也学乖了，知道不团结的坏处，始终保持一条心，根本没有人鸟他，这让莫晓兵很尴尬，与群众的谈判陷入了僵局……
福台市看守所内，一个干警用托盘把一大碗米饭，一盘红烧肉，一盘红烧茄子送进重刑犯牢房，对缩成一团的张承禹说，“起来吃饭吧。”
张承禹睁开眼皮看了一眼，不为所动。
那名干警叹了口气，说，“兄弟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怕也没有用，都要走这一关，不如做个饱死鬼，你说是吧？”
张承禹哭丧着脸问，“我就要死了吗？”
干警怜悯地点了点头，“下午三点，距离现在还有差不多三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