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项明怕了之后,马上打电话给所熟悉的上级部门的朋友,问一下他调走的事情什么时候落实。却被告之,最高组织部和最高检已经联合表态,他调动的有关程序已经暂停了。听闻这个信息,吕项明尤如晴天霹雳,顿时坐倒在地!
每一个党员领导干部在对待权力问题上,都要认识到手中的权力是人民赋予的,切实摆正自己的位置,正确处理个人同群众的关系、同组织的关系;对权力要有敬畏之心,始终保持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谨慎,决不能把人民给予的权力异化为牟取个人私利的工具……这些话听起来好像是大话套话,可真正失去权力的时候,才真正领会其中的奥义。
虽然还没有被撤职,但吕项明知道,他已经完了,他的辉煌人生,到此为止。
高层次的博弈,复杂而又简单。复杂的是,这里面牵涉到各方利益,难以抉择;简单的是,成败只需要一个风向,一件小事情罢了。
说得简单点,所谓的风向,就是在他和罗子良较劲的时候,有没有人拉他一把,有没有人为他说句好话。现在看来,很多省领导都保持了沉默,或者说在装聋作哑,明哲保身。平时是朋友,是政治上的同盟,可一旦被盯上,发现没有挽救的余地以后,大家的选择大同小异,壮士断腕了。
走头无路之下,吕项明去了罗子良的办公室。
他坐在沙发上,神情落漠,沉默不语,使劲地抽着烟。罗子良也不催他,等他抽完后,又递烟过去。
抽了几支后,吕项明终于摇手,表示不抽了。
他不抽,罗子良却抽了起来,点上烟后,仰靠在沙发上,眼望着天花板,轻轻地说,“明知道贪腐是一条不归路,为何还不停下脚步?让我们来看一看‘飞蛾扑火’的故事吧——传说,有一只美丽的蝴蝶在天空中自由自在的飞翔,享受着大自然赋予它的那双轻盈的翅膀,呼吸着纯净的空气。不知不觉,它飞到了繁华的人群中,又来到一处炉火旁,它被燃得旺旺的火焰所吸引,被火的热情所诱惑,于是毫不犹豫的飞向了火炉,去享受那份热情……”
“罗书记,如果没有你,我不会出事。”吕项明抬起头艰难地说。
“如果没有我,你现在不会出事,但以后还是会出事,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个道理你懂。而且,在日常接触到的案子当中,见惯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难道就看不开吗?”罗子良低下头,望着吕项明两鬓斑白的头发叹道。
“虽然见多了不同行业人的家破人亡,但我一直是审判者,是手握权柄的人,你所说的事情曾经离我太远,所以就没有感受。”吕项明摇头苦笑。
“古人云,吾日三省吾身。这才是正确的处世方法呀。上位久了,就自以为是,忘乎所以,就认为自己高人一等,把自己凌驾于法律和规矩之上,愚蠢啊。”罗子良说。
“也许,你是对的,但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我承认我栽了,输得彻底。我现在来找你,就是想看有没有什么回转的余地。”吕项明还是有些不死心。
“吕检察长呀,你还是执迷不悟啊,把组织的审查看成是自己倒霉,看成是运气不好,心态本来就不对,再者,你这么说,不但是侮辱了我,也侮辱了你的智商,我在苍北省工作那么多年,你几时看到过我违反过原则?和人做过私下交易?”罗子良反问。
“我知道。我只不过想再次证实罢了。好吧,我有最后一个要求,你能否放过我的儿子?”吕项明开门见山地说。
“吕文昌所做的一切,本来就是你所指使的,只要你痛快点,主动交待问题,他的事情,可以酌情处理。”罗子良不说行,也不说不行。
“谢谢罗书记,谢谢!”吕项明沙哑地说。
“想好了就去省纪委找岳书记去吧,应该怎么做,你自己知道。”罗子良说。
“那我的儿子……”吕项明有些迟疑。
“指使人在省委大院里偷窃重要的卷宗,性质很严重,只有你承担了相应的罪责,你儿子才能洗清身上的责任。”罗子良不容置疑地说。
“我知道了。”吕项明说完缓缓走了出去,昔日高大的身影显得有些落漠。
看到吕检察长走了,秘书孟恩龙走进来收拾茶具,一边收拾一边忍不住说,“罗书记,吕检察长这次终于伏法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结果呢。”
罗子良不以为然地说,“事情也许没有那么简单,可能是他以退为进的方式罢了。”
“这话如何讲?”孟恩龙不解地问。
“对法律法规,吕项明清楚得很,他主动交待一些我们掌握到的违纪问题。这些罪行加在一块,无非就是撤了他的省检察长职务,顶多再加上降职使用,他的工作还保得住,重要的是,这么多年的不法收入有多少,我们都不知道,他打的如意盘算呀。”罗子良说。
“罗书记的意思是要深挖到底了?”孟恩龙再问。
“不挖行么?不调查清楚他的问题,老百姓会骂人的。”罗子良反问。
“他在法院和检察系统工作多年,他的违法乱纪问题肯定会涉及到很多大案要案,这些案子的年限很长,时间跨度大,调查起来很困难啊,不好做。”孟恩龙说。
“不好做的根源在于,司法机关的案子带有专业性,和普通的行贿受贿有很大区别,调查案子的人,必须要学一些专业知识才行。”罗子良说。
“吕检察长的案子,最高检必定会派人来,他们肯定懂。”孟恩龙说。
“不能只靠他们。就算他们出面,只针对吕项明一个人,其他人呢?一个系统里,主官犯案,必定有很多虾兵虾将尾随其后,这些人也要严加处理嘛。”罗子良说。
“哦,说得也是。这就要考验省纪委办案人员的水平了。”孟恩龙认同地点头。
“我打算把你安排进省纪委去,暂时担任第五纪检检察室的副主任吧,专门去调查吕检察长的手下们。”罗子良说。
“我呀?”孟恩龙怔住了。
“是啊,你不能总是跟着我,也该出去历练历练了。”罗子良说。
“第五纪检监察室,是张建福的科室……”孟恩龙不由自言自语。
“对,他一年多以后就退休,只要你做得好,他主任的位置迟早是你的。”罗子良干脆地说。
“谢谢罗书记!”
省纪委第五纪检监察室主任是副厅级,对孟恩龙来说,那是鱼跃龙门了,说不激动那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