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以点代面的示范工程,也可以说是一次破冰的改革,力度那是前所未有,影响也是空前的。对罗子良来说,这是一次破天荒的考验,各种后果以及带来的副作用,他都考虑得很多,就算一些不良的东西,他也想过。就如同一句话说的那样,战略上藐视,战术上重视。如果说他样样胸有成竹,说他一点也不担心,那都是骗人的。
对于以前的秘书孟恩龙,他也是信任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么多年以来的言传身教,他相信孟恩龙的工作热情,相信他的忠诚。但凭心而论,孟恩龙缺少一点气魄,缺少一些方式方法,做事情容易按部就班,墨守成规。诚实的人,规规矩矩的人,也容易被人利用,容易轻信别人。孟恩龙这个性格缺点,让他栽了几次跟头。
正所谓人无完人。只要本心纯正,出发点是好的,比起那些用聪明来循私舞敝的人要好得多。罗子良所以帮了他,也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但这件事情非同一般,涉及到的问题太多,涉及到政治、经济、人事等方方面面,罗子良不能完全放心,他是幕后指导者,不能搞那种只打雷不下雨的决策。
在一天早上,他带着省人事厅的几位干部,一行人坐车就去了利山县。
去之前,他并没有和永泰市政府方面打招呼,更别说利山县的人了,甚至于孟恩龙都不知道。可以说,他是微服私访,想看一看下面贯彻落实的具体情况,眼见为实嘛。这些年,他见惯了很多阴奉阳违、大搞走过场的事情,很多官员为了自己的利益也为了自己的前途,不敢得罪人,得过且过,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得益于这几年国家层面的大力支持,落后的苍北省在交通方面也得到了极大的改善,高速路在省内已经达到三纵三横,很是便利。他们的车子先走高速,然后横插进利山县的国道,很快就看到利山县城的影子。
罗子良以前在永泰市工作过,也来过利山县,对这里的环境并不陌生。快进县城时,他对开车的司机说:“小杨,看到前面那幢三层小楼没有?那个是百泉镇政府,我们先去那里看看。”
小杨师傅仔细看了看,马上点头回答:“好的,罗书记。”
几分钟以后,车子开进百泉镇政府大院里。
不得不说,这个大院的保安还是挺有眼力劲的,一看是省里来的车牌,问也不问,直接抬杆放进去了。
这个镇政府大院是刚修建不久的,大气,时尚,院子很大。有假山,有园林,有池塘。办公楼前的平台上,居然摆了几张石桌石凳。
此时,一群穿着光鲜的年青人围在其中一张石桌,有人大声地吼着“将!将!……怎么这么蠢呢?”随之暴出一声轰笑声……
罗子良背着手走过去。
那些围观看象棋的人并没有关注他,依然口沫横飞地叫着,指点着。
他看了一会,就走向另一张石桌。这张石桌上只有一个文质彬彬戴着眼镜的年青人在看报。
罗子良在那人身边坐下,笑了笑,说:“看报呢?”
那人抬起头,瞟了他一眼,淡淡地说:“嗯。”惜字如金。
被人漠视,罗子良不以为忤,继续问道,“哪个部门下来的?”
“规划局。”此人说话还是很简单。
“荷,能进这个部门还是需要点专业技术的,看你的年纪,也是刚参加工作不久吧?怎么会调到乡镇来呢?”罗子良皱了皱眉。
分流的初衷,本来就是想让一些在单位里混日子的老油条下放到村子里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说得难听点,那就是废物利用。可是,他到这个乡镇大院里一看,在这里的,几乎都是青一色的年青人。这可是不对呀。年青人都下来,单位都是一些老大爷老大娘把控,那,问题可就大了!
“你不是这个县的人?”那人这才有些狐疑里看了看罗子良。
“哦,我是从省城下来的,想做点小生意。”罗子良说。
“怪不得呢。行了,您是做生意的老板,我说了您也不懂,您忙您的去吧。”那人忽然用了敬称,明显是敬而远之了。
到了罗子良这个年纪,根本不用去花时间去打听一些具体问题了,马上转身往回走。
和他一起来的人,在他的吩咐下,一直坐在车子上等他。等他上了车,一行人进入县城。
他们进入县政府招待所,登了记,分了房间。
罗子良在房间的沙发上刚坐下,就直接打电话给孟恩龙:“恩龙,你马上到县招待所302房来找我!”
不一会儿,孟恩龙一脸大汗地急冲冲走了进来:“罗书记,让……让您久等了!”
一边说,一边擦着汗水,还一边小心冀冀地观看着罗子良的脸色。看得出来,他此时很是紧张。
“天气不怎么热嘛,怎么了?”罗子良慢不经心地问。
“罗书记,我……我的工作没有做好,我……”孟恩龙有些促局不安。
“怎么回事?”罗子良正色地问,本来,他就对孟恩龙有些失望,现在看到他主动认错,至少工作态度还是可以的,不像有些人欺上瞒下。
“刚开始的时候,我看到工作进展顺利,还暗地里高兴呢。万没想到,推行干部分流的事情,让不少领导干部得到了不少好处。这……”孟恩龙小心在措词,都不知道怎么表述了。
“霍,那就是借调动的时机,营私舞弊呗。”罗子良做过很多种工作,对这种营营苟苟的事情见怪不怪。
“对!给单位领导送好处的就能留在县城,那种不懂人情事故的人就调往乡镇去,根本就没有底线,事情很严重呀。”说到这,孟恩龙的汗水又下来了。
“那个,你们县委的张书记和陈县长知道吗?”罗子良沉吟地问。
“我向他们沟通过,但他们都信誓旦旦地说绝对没有这种事情。但依我看,这些县级领导都已经定立了功守同盟,这个县的人事就是铁板一块,水泼不进,针刺不穿,我甚至连一点证据都没有。那些被排挤的人也不敢跟我说实话,都说我在这里是过客,没有人相信我。”孟恩龙纠结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