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好友申请，昭生仔细回忆了一下，才记起昨天的确接过一个陌生电话，好像是以前房子的新租客。
对方是个女孩子，嗓音婉转动听。
可他完全不记得，自己遗落了什么笔记本。
犹豫一下，他还是点击了同意。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看到屏幕上出现这行字，林慕诗谨慎地措辞：“你好，打扰了，你妹妹小兰还好吗？”
昭生纳闷地回复：“你怎么认识小兰？”
林慕诗又打字：“对不起，我没忍住好奇，翻看了你的笔记本。”
昭生抬眼看了一看桌上的笔记本，心底泛起悲苦：“小兰病得很重，医生说她可能撑不过三个月。”
点击发送后，他眨了眨眼，没让眼泪流出来。
屏幕另一端，林慕诗的泪却止不住了，像断线的珍珠，滚滚而落。
上高中的时候，她有个很好的朋友，也是身患绝症，也是撑不过三个月。
死去的记忆，瞬间又填满大脑。
相同的际遇，让林慕诗很同情昭生，本能地想要安慰他一下。
追梦：别伤心，没到最后那一刻，说不定会有奇迹的。
昭生：谢谢你，小兰是我唯一的家人，我绝对不会放弃她。
追梦：你是个很好很称职的哥哥，加油！
昭生：不，我没用，没法给她提供更好的医疗条件，我其实什么都做不了。
……
平日里，当着小兰的面，昭生极力克制隐忍，不让心底的悲伤表露出来。
现在对面是一个素昧平生的姑娘，他终于可以卸下伪装，展露自己脆弱的一面。
倾诉有时候会有神奇的功效。
把伤心事说出来，或许就没那么伤心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不觉聊了将近一个小时，已是深夜时分。
得到陌生人的安慰，昭生觉得心里好受许多，不好意思占用对方太多时间，便主动结束话题。
“谢谢你，太晚了，早点休息吧！”
林慕诗想了想说：“我觉得这个笔记本对你很重要，有你的回忆，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还是还给你吧！”
昭生又仔细回想，还是记不起遗落了哪个本子，不过对方对小兰的事知道得很清楚，显然没有说谎。
两人约定，明天下午六点，在人民公园的广场见面。
互道晚安，各自入眠。
繁华的城市，在夜色中沉睡。
再大的阴霾，终究会被阳光驱散。
次日一早，昭生迎着晨曦，一路小跑来到消防站。
大楼上挂着醒目的标语：消防救援，心系人民，英勇无畏，共筑平安。
大多数消防员都住在宿舍，二十四小时待命，昭生因为要照顾妹妹，被特批可以住在外面。
六点半到七点是早操时间，一般是跑步或基础的队列训练。
七点到七点半洗漱和整理内务，接下来是吃早餐。
这样日复一日的生活，很有规律。
昭生坐在食堂角落啃馒头时，霍阳端着餐盘挤过来。
他身材魁梧，留着利落的寸头，皮肤有些黝黑，天生嘴角上扬，自带喜感。
没有这个开心果，队伍里得少一半欢笑。
“没睡醒？”昭生见霍阳顶着两个黑眼圈。
“昨晚陪小雨看完电影，又煲了一个小时电话粥，她非要跟我说一百遍她爱我，真是太黏人了，女人就是麻烦。”作为少数有女朋友的人之一，霍阳动不动就凡尔赛。
“滚，你撒这种谎，良心不会痛吗？”昭生将一个馒头塞进霍阳嘴里。
“等你有女朋友就懂了，单身狗。”霍阳得意洋洋，投来鄙视的眼神。
这副嘴脸，实在欠揍。
两人从小就是同班同学，昭生收女生情书的时候，霍阳还在玩泥巴。
没想到长大以后，却倒反天罡了。
玩笑过后，霍阳正色道：“小兰怎么样了？”
昭生叹息：“就那样呗，姨妈回乡下了，昨天给她请了个护工阿姨。”
霍阳掏出手机，按了几下：“我就这么多，先挺过这阵子。”
昭生手机响了一声，拿出来一看，见霍阳转来一万块钱。
他不敢点收款，犹豫道：“上次欠你的钱还没还，这是你老婆本了。”
霍阳一笑：“我娶老婆还早着呢，小兰也是我妹妹，你先用着，不够再开口，我问我妈要。”
昭生鼻子一酸，想说谢谢，可又觉得生分。
这么多年兄弟，一切尽在不言中。
霍阳天生乐观，大大咧咧，最怕气氛悲伤，立刻换上一副调侃的语气。
“昭生，你长这么帅，要是缺钱的话，稍微牺牲一点色相，去泡个霸道女总裁，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昭生捶他一拳：“滚，我做人是有原则的。”
“你都守身如玉二十四年了。”
“这种事不许到处宣扬。”
“霸道女总裁不一定又老又丑，万一美若天仙呢？”
“我命这么苦，能有那种运气？”
……
九点到十二点是体能训练，包括俯卧撑、仰卧起坐、3000米中长跑、单杠引体向上等等。
昭生的训练成绩，一直是全班第一名。
原本站里打算提拔他当副班长，不巧遇到小兰生病，他把机会让给了霍阳。
一整个上午，队伍里都能听到霍阳埋怨昭生的声音。
“你慢点，等等老子，老子堂堂副班长不要面子吗？”
“你小子俯卧撑做那么多，中午饭都多吃两碗，这是可耻的浪费行为。”
“在你的衬托下，我们成什么了？你这是个人英雄主义。”
……
昭生置若罔闻，挥汗如雨。
他只有拼命运动，让自己大脑放空，才不会想那些悲伤的事。
不过霍阳的话，还是起到一点作用。
说不清为什么，昭生对下午的见面，隐隐有点期待。
那个叫追梦的女孩，会长什么样子呢？
昨晚她那些安慰鼓励的话，的确让昭生心里感到温暖。
可是消防员这个职业，永远充满意外。
下午五点半，消防站里突然警铃大作。
三环路上发生严重交通事故，四辆车连环追尾，现场有人员伤亡。
消防员们立刻以最快速度换衣服上车，消防车拉响警报向目的地疾驰。
坐在车上，昭生先给护工阿姨打电话，让她转告小兰。
接着他向追梦发送信息：“对不起，我没法赴约了，下次再约时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