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生跟着许文涛去了ICU，许知梅还处于昏睡中，身上连着各种医疗器械，不能被打扰。
他们只好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聊天。
“医生说了，能把小梅抢救回来，已经算是奇迹，再晚一点就没了……”许文涛哽咽住，眼泪簌簌而下。
身材挺壮实的男子汉，哭得一塌糊涂。
昭生很能共情，心底涌起悲伤，来来回回也只有几句安慰的话。
“别伤心，人活着就有希望。”
“困难都是暂时的，生活会越来越好。”
“这种时候，你更不能垮掉，家人都需要你。”
……
这话是说给许文涛听，也像说给自己听。
相同的处境，让两个陌生人的距离，迅速拉近。
许文涛去过消防站，从霍阳口中了解到昭生的情况，对女儿的救命恩人越发感激。
他抹了把眼泪说：“兄弟，你也一样，只要坚持不放弃，说不定会有奇迹。”
昭生凝重地点头：“嗯，我们一起加油。”
“名片上有我的电话，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许文涛又道。
“许先生，救小梅是我的工作职责，你不用过分放在心里，我妹妹还在等我，我先回去了。”昭生语气十分诚恳。
消防员职业特殊，经常伴随着荣誉和感恩。
昭生时刻提醒自己，这也只是一份工作，大家社会分工不同罢了。
自己领着纳税人发的工资，就应该尽职尽责，不能利用别人的感恩之心。
别说谋取物质上的利益，精神上的也尽量淡化掉。
许文涛起身相送，昭生答应他，等小梅伤情好转一些，再过来探望。
709病房里，一名小护士过来给小兰换吊瓶。
小兰忽然没头没脑地开口：“护士姐姐，你有男朋友吗？”
小护士有些错愕：“没呢，你这鬼丫头，怎么突然问这个？”
小兰狡黠一笑：“你看我哥怎么样？”
小护士俏脸一红：“你哥那么帅，喜欢他的姑娘肯定排长队。”
小兰神秘兮兮地说：“才没有，我悄悄告诉你，他都没谈过恋爱，说不定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拉过，当然我的不算。”
小护士噗嗤一声，笑得前仰后合。
隔壁床的刘奶奶却笑不出来，因为小兰经常跟她聊天，说给哥哥找好了嫂子，自己就能安心地走。
昭生从门外进来：“小兰，笑什么这么开心？”
小护士害羞地瞥他一眼，低着头走了。
其实7层的这群年轻女护士，早就注意到了昭生，私下里夸他又帅身材又好，照顾妹妹还那么体贴温柔，是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脱下制服，她们也只是一群普通姑娘罢了。
喜欢追星，喜欢聊帅哥，喜欢偶像剧里那种不切实际的爱情。
“哥，你觉得刚才那个护士姐姐怎么样？我帮你打听过了，她还是单身哟！”小兰俏皮地眨着眼。
“胡说八道什么呢？”昭生伸手在小兰额头上一点。
“你长这么帅，却一直不交女朋友，简直就是浪费资源。”小兰提高嗓门。
昭生一怔，忽然神情有些不自在。
扭捏了半天，他才结结巴巴地开口。
“小兰，我最近对一个女生还挺有好感的，不，也许谈不上好感，就是觉得她人挺不错的。”
小兰一下来了精神：“真的吗？她是谁？有照片给我看看吗？”
昭生很没有底气：“说来话长，其实我也没见过她，只是在手机上聊过几次。”
小兰立刻大呼小叫：“哥，你居然搞网恋，你会被人把钱骗光的！”
昭生赶紧去捂她的嘴，眼睛左瞟右瞟。
跟做贼一样心虚。
昭生当然知道小兰的良苦用心，所以才把追梦的事说出来，希望把她稳住，不过这只会引发她更大的好奇心。
在小兰的软磨硬泡之下，昭生只好长话短说，交代了一下与追梦结识的过程。
“哥，你真是弱爆了，连人家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是不是单身都不知道。”小兰无情吐槽。
“我……我也没说喜欢她，就是跟她聊天挺舒服。”昭生眼神躲闪。
“那你先问她要张照片，万一是个丑八怪怎么办？”小兰越发觉得这事不靠谱，还是刚才的护士姐姐好。
“那也太不礼貌了，会显得我很猥琐的。”昭生犹疑地说。
“你这么婆婆妈妈，会打一辈子光棍的。”
“做事要有计划，循序渐进，不能冲动。”
……
兄妹俩理论了半天，谁也说服不了谁。
昭生觉得自己脑子秀逗了，居然跟一个十七岁的黄毛丫头，讨论怎么追女生。
爱情果然只会降低人的智商。
本来他对追梦只是有一丢丢好感，被这么一讨论，好像已经爱得要死要活似的。
他也愈发好奇，屏幕那头到底是个怎样的姑娘。
晚上离开的时候，昭生走到门口，小兰还不忘在后面提醒。
“哥，你要真喜欢人家，就勇敢一点呀，别被人抢走了。”
昭生回头冲她笑笑，轻轻带上房门。
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
等待阳光静静看着它的脸。
小小的天有大大的梦想。
重重的壳裹着轻轻的仰望。
……
回到出租屋里，昭生习惯性地一边听歌一边记账。
8月12日，星期三，晴。
奶茶16元，晚餐25元，矿泉水2元，纸巾8元。
如果我交个女朋友，小兰应该就会开心一些，对她的病情有好处。
可我连面都没跟人家见过，她会喜欢我吗？
多半只是我一厢情愿。
……
昭生拿着手机，打开与追梦的聊天对话框，打上字又删掉，接着又打上另一行字。
删来删去，还是一片空白。
昨晚还能好好聊天，可一旦动了那种心思，就莫名紧张起来，好像做坏事一样。
他的脑海里，有两个小人在激烈地争论。
一个小人说：“我这么晚找她，会打扰到她休息，显得我这人不够细致体贴。”
另一个小人说：“万一她在等我发消息，我却没有行动，她会觉得我这人不解风情。”
直到眼皮打架，消息终究是没发出去。
昭生将手机往旁边一扔，沉沉睡去。
梦境中，自动勾勒出一个完美女神的形象。
时而温柔，时而妩媚。
时而清纯，时而妖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