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生匆匆折返医院，走到病房门口，听见小兰的说话声。
陶问菊得知她今天手术，专门下课后请了两小时假，过来陪她。
“阿菊，这辈子能跟你做好朋友，我感到特别开心。”
“我特意把你叫来，是想好好跟你道个别，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还有学校里好多好朋友，帮我转达我的祝福，希望他们都能考上理想的大学。”
……
阿菊泣不成声：“小兰，别说傻话，你会好起来的。”
昭生站在门外，背靠着墙壁，心脏像被什么紧紧揪住。
他也想哭一场，却只能拼命克制，因为他没有脆弱的权利。
待小兰交代完一切，情绪平复一些，昭生才轻轻推门而入。
“哥哥，你去哪了？”小兰立刻换上笑脸。
“买不到菊花糕，给你买了点红豆糕，不过现在不能吃。”昭生将一个油纸包放在床头上。
陈医生叮嘱过，手术前不能吃东西。
这红豆糕，或许要明天才能吃上了。
“阿菊，回去吧，别耽误上晚自习。”小兰催促陶问菊离开。
“我再陪陪你，等你进手术室再走。”阿菊不舍。
“没事的，你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很伤感。”小兰挥了挥手。
陶问菊刚刚擦干的眼泪，又漫了上来。
她张开双臂，轻轻抱住小兰。
希望用这样的方式，给她勇气和力量。
“小兰，我走了。”
“嗯，再见。”
陶问菊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终究狠心拉开门，冲了出去。
走廊上飘来哭声，渐渐远去。
昭生心里难过至极，摸了摸小兰的头发：“妹妹，我让你做手术，是不是在强迫你做不愿意做的事？”
小兰摇头：“没有，我愿意。”
昭生哽咽：“我知道自己很固执，可是不到最后一刻，我没有办法放弃你。”
小兰伸手抱住哥哥：“我明白，尽管生活如此艰难，我们也不要丧失勇气，哥哥你要记住我说的话。”
兄妹俩紧紧相拥，很久都没有再说话，似乎在通过另一种方式交流。
夕阳从窗外照进来，为他们的身体轮廓，添上一层金色的光圈。
许文涛父女赶过来，跟张素琴站在一旁，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悲伤的气氛，在每个人心中不断蔓延。
小兰察觉到大家都来了，轻轻松开昭生：“哥，别那么难过，讲个笑话来听？”
昭生咬着牙，下巴微微颤动，不停地摇头。
这种时候，哪有心情讲笑话？
“开心点，笑一笑，那我给你们讲。”小兰伸手到枕头下面，找出来一个小本本。
她无聊玩手机，看到好笑的笑话，会拿笔记下来，留着讲给哥哥或者朋友们听。
由于身体虚弱，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很多都只有她自己认得。
“有一天，趁光头强不在家，熊大熊二叫朋友们来吃火锅。”
“动物们都各自忙碌，准备柴火或食材，只有吉吉国王无所事事。”
“熊大生气地将一筐煤递给吉吉国王：吉你抬煤。”
念完这一大段字，小兰费了很大劲，大口喘着气，鼻翼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抬起头，发现大家全都泪眼盈盈地望着她。
“笑啊，你们怎么不笑了？”
许知梅最先绷不住，紧紧捂住嘴巴，发出呜呜的哭声。
张素琴轻声啜泣，拿纸巾抹着泪。
小兰翻着小本本，语调急切：“你们都不笑，一定是我没讲好，我再找个更好笑的。”
昭生一把抓住妹妹的手：“小兰，可以了，不要太累。”
小兰挤出一丝苍白的笑：“哥，那你一定要记住，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多笑一笑。”
昭生用力点头，总算是憋住了眼泪。
两个小护士进来，提醒手术时间到了。
小兰瘦弱的身躯，明显颤抖了一下。
惊恐的神色，一闪而过。
“没事的，睡一觉就好了，等你醒来的时候，我就回来了。”昭生安慰道。
小兰盯着哥哥的脸，连眼睛也舍不得眨一下。
双手紧紧抓住身下的床单，与恐惧对抗。
十分钟后，护士推着小兰，走向手术室，大家一直将她送到门口。
即将进门时，小兰突然伸手，大喊道：“哥哥。”
昭生快步冲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怎么了？”
小兰停顿片刻，轻轻松开手：“没事了，加油！”
昭生哽咽到说不出话，用力点头。
直到手术室的门关上，眼泪才汹涌而出。
二十四岁的大小伙，蜷缩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
无情的命运，能轻易击垮人心的坚强。
让昭生尽情宣泄完悲伤，许文涛才走上前去：“兄弟，咱们也该出发了。”
昭生胡乱抹掉眼泪，站起身来，对张素琴说：“姨妈，小兰就交给你了，霍阳一会儿下班就过来。”
张素琴含泪道：“孩子，早去早回，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昭生望着大家：“你们说，会有奇迹吗？”
众人沉默，无人回答。
哪怕是安慰的假话，这种时候，也没人敢轻易许诺。
“走吧！”昭生冲许文涛和许知梅一招手。
一个上手术台，一个上擂台，兄妹俩有各自的使命。
坐在车上，气氛依旧沉重悲伤。
昭生手里拿着几页纸，反复看了无数遍，上面是拳王的详细资料，是他今晚要挑战的对手。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昭生内心剧烈争斗，如果真能打赢对手，要不要答应那个不光彩的交易。
如今的他，早已负债累累。
为了拼凑小兰的手术费，他用尽了所有人际关系，甚至还贷了款。
现实的压力，一点点侵蚀着他内心的善良。
许文涛察觉到昭生的犹豫，宽慰道：“你要是觉得为难，可以拒绝的，冠军奖金也不少。”
昭生用力掐着那几页纸，下定决心般道：“这本来就是个人渣，他落到什么凄惨下场，都是咎由自取。”
资料上的拳王，名叫卢秋龙。
原本只是个出身贫苦的农民工，后来偶然接触到自由搏击，展露出非凡的天赋。
通过打拳，他彻底改变命运，赚到大把钞票。
同时，也暴露出渣男本性，毫不留恋地抛妻弃子，过上纸醉金迷的生活。
卢秋龙的前妻，就是刘春凤。
哪怕是用跳楼相威胁，都无法逼他拿钱出来救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