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余成画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没日没夜地作画。
终于提前完成任务,给自己预留出一个星期的训练时间。
沐浴着淡淡的月光,他给林慕诗发了条消息。
“慕诗,手绘稿我全部交给了导演,明天就不过来了,祝你以后一切安好。”
点击发送以后,便开始聚精会神地看拳赛直播。
今年的选手实力异常强劲,八角笼中犹如两头猛兽正在撕咬,隔着屏幕都能嗅到血腥味。
林慕诗本来在外面拉投资,一收到消息,便火急火燎地赶回来。
“那个比赛,你非打不可吗?”
“非打不可。”
为了挽留余成画,两人去了人民公园的广场。
如水的月光下,林慕诗再次大胆表白。
一片真心换来的回答,却锋利如刀刃,凛冽似寒冰。
“你是很漂亮,但不代表我一定要喜欢你。”
“我跟你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本来就不应该有任何交集。”
“我是个要面子的男人,不想被人说成吃软饭,收回你的喜欢吧!”
余成画答应了林中富,只要拒绝掉林慕诗,她的梦想就能得以延续。
他们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注定不会有结果。
用刚刚萌芽的爱情,去换坚守数年的梦想,怎么看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趁着爱得不深,伤痛也会很快愈合。
余成画不擅长说谎,丢下这段违心的话,就想赶紧逃离。
林慕诗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不舍地追问:“阿画,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余成画的另一只手,按在兜里的红豆手串上,犹豫了两秒,将林慕诗的手甩开:“一点都不。”
刚走出两步,衣角又被拽住了。
一个抽泣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一点点……一点点都不喜欢吗?”
“一点点都不。”
说完这句话,在林慕诗看不见的角度,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折射着凄美的月光。
他像个背叛爱情的逃犯,跌跌撞撞地把自己藏进漆黑的夜色里。
身后传来心爱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声。
余成画很害怕,害怕自己跑得慢一点就会心软,回去一把将林慕诗拥入怀中,在她耳畔说出那句我爱你。
转身离开,你有话说不出来。
海鸟跟鱼相爱,只是一场意外。
我们的爱,差异一直存在。
风中尘埃,竟累积成伤害。
……
听着耳机里的歌声,余成画一口气冲进奇迹健身房。
不断滑落的汗珠,掩盖了脸颊的泪痕。
“余兄弟,回来了?”许文涛从吧台迎出来。
“许哥,陪我过两招。”余成画眼神杀气腾腾。
“不了,我这把老骨头,还得留着过几年抱外孙呢!”许文涛吓得脖子一缩。
失恋的男人,天下无敌。
就余成画这状态,一头牛都能给他打死。
健身房的客人来来去去,从热闹到冷清,一直到了打烊的时间,角落里还传来击打沙袋的声音。
许文涛问前台小妹:“他打了多久了?”
小妹回答:“快三个小时了,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别管他,让他走的时候锁门就行。”
“不愧是拳王,体力真棒。”
余成画赤裸着上身,露出健美结实的肌肉,不知疲倦地挥拳。
面前的沙袋,今晚遭了老罪。
他想消耗掉所有体力,让自己忘记一切,痛痛快快睡一觉,偏偏就是做不到。
心脏某个角落,一直隐隐作痛。
手机铃声响起,才让他暂时停下,拿过来一看,是谢小雨的电话。
“喂,小雨,有什么事吗?”余成画大口喘着粗气。
“霍阳跟你在一起吗?这家伙一直不接电话。”谢小雨抱怨道。
“没有,他现在是班长了,肩上责任重,可能带着新兵们夜训呢!”余成画先帮兄弟打一波掩护,接着故意岔开话题:“听你说话好像喝酒了。”
谢小雨性格大大咧咧,顺着话题就聊起来。
“还不是慕诗,就是你们那个制片人,非要拉着我去K歌。”
“又哭又闹的说失恋了,这么好的姑娘,哪个男人狠得下这种心?”
“要是让我遇到那个狗渣男,我非得扇他几个大嘴巴子。”
……
余成画语调哀伤:“都是我的错,她现在还好吗?”
“什么?难道你就是那个狗……”谢小雨吓得差点把手机掉沟里,接着迅速调整语气:“没事,喝多了耍酒疯而已,被她爸爸接回家了。”
余成画长长地叹息,沉默片刻后说:“小雨,拜托你一件事。”
谢小雨忙道:“好,一定帮你办好。”
……
第二天下午,余成画乘车回了乡下。
很久没回来,小兰的墓前长满杂草,盖住了兰花。
他拿着镰刀,一直清理到日暮,才算有了点样子。
小兰的遗书,依旧历历在目。
如果你生活不顺心,遇到困难阻碍,感到痛了累了,就回来看看我,给花浇点水。
我会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给予你力量,助你勇敢前行。
“小兰,哥哥这么久没回来,你会不会怪我?”
“阿竹的眼睛,我一定会帮他治好,让你继续看到这个世界。”
“我的生活还是过得一团糟,好不容易遇上个喜欢的女孩,却伤了人家的心。”
“等到重阳节你的祭日,我再回来看你。”
……
很久没回来,家里已经不成样子,余成画便在姨妈家借住一晚。
第二天早上,被几声鹅叫惊醒。
他走出房门,见院子里的摩托车上,绑着一条蛇皮袋,里面装着一只大公鹅。
发出叫声的,却是另一只母鹅。
它迈着蹒跚的步伐,鸣叫着来到公鹅面前,静静地注视。
公鹅没有叫,慢慢地俯下头,将脖子搭在母鹅的脖子上,享受片刻温存。
这一幕,像极了生离死别。
触景生情,余成画从兜里掏出红豆手串,不觉泪流满面。
“姨妈,这是干什么啊?”
张素琴从厨房出来 ,回答说:“昭生,你好久没回来,我让你姨夫去街上杀只鹅,给你炖了补补身体。”
余成画过去解开蛇皮袋,将公鹅放出来:“你好好养着它们吧,我一会儿就回城里了。”
“这么着急啊?是不是有什么难事?”姨妈关心地问。
“没有,工作忙。”余成画敷衍地回答。
“昭生,你今年都二十六了,有些事该考虑了。”
“我知道。”
余成画离开时,张素琴把他送到村口。
望着外甥的背影,她心疼得直掉眼泪。
这孩子,命可真苦,什么事都自己扛,不愿让别人分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