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节过后,霍阳将一本笔记本交给林慕诗,这是在余成画家发现的遗物。
他依旧保持这个习惯,但不是每天都写,偶尔记录一下工作和生活。
这本笔记,只有九月份的内容。
或许是八月还没进入工作状态,而十月已经开始备赛的缘故。
林慕诗翻开笔记本,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语句依旧朴实无华。
9月1日,星期一,晴。
追求艺术的执着,应该是永无止境的,从拿起画笔的那一天,我就这样严格要求自己。
所以今天男女主放纸鸢的画稿,我修改了三次。
一直忙到很晚,终于可以下班,女总裁却非要拉我看电影。
漆黑的放映厅里,我牵了她的手。
这是最基本的绅士行为,代表不了什么。
我怀疑她是故意折腾我,电影看了不到半小时就开始打盹,一觉睡了一个多钟。
富家小姐都这么无聊吗?
分别的时候,我试着叫了她的名字,还是觉得拗口。
算了,别想太多,以后专心工作。
……
9月3日,星期三,阴。
像做梦一样,我真的成为了一名职业绘画师。
机会来之不易,必须要好好珍惜,尊重自己和别人的梦想。
今天画的是男女主吃烤肉,两人的互动有够甜蜜,这样单纯美好的爱情,真让人向往。
说来惭愧,我都二十六了,还没有真正拥有过一段爱情。
女总裁的工作真清闲,早上一来就开始看甜宠剧。
看累了就吃饭,吃饱了就睡觉。
这世上人的命运,从出生那一刻就决定了很多东西。
她有意跟我做朋友,可我知道,我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
9月5日,星期五,晴。
一个月来,对这里的工作我已经完全适应,人际关系非常简单,几乎只用跟女总裁单线沟通。
她性格很好,对绘画了解不多,不会过分干涉我的创作。
不同以往,今天去了一个叫秋水镇的地方写生。
那里气候宜人,风景如画,据说是女主原型的故乡。
饭后我们去镇上逛了逛,碰到一个白头发老奶奶,卖的红豆手串很漂亮。
女总裁暗示了我两次,我当然明白她的意思。
可二十块的礼物,怎么配得上高贵的她?
后来接到学校的电话,阿竹晕倒进了医务室,一路上我很担心他的眼睛出状况,还好只是低血糖。
女总裁对我的好,我会铭记在心,努力工作回报她。
……
9月8日,星期一,小雨。
这几天有些心神不宁,也许是牵挂阿竹的缘故,希望他在学校一切顺利。
只要他平安无事,我就当小兰还在。
画了一个月的手稿,我已经完全沉浸在这个故事里。
用心描绘好每一幅场景,是我对这个故事最起码的尊重。
忽然想到这本书的作者,那次在满庭芳有过一面之缘。
他的样子,跟我两年前很像,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
女总裁今天有点忙,从早到晚不见人影,我该不会是在想她吧?
……
9月11日,星期四,晴。
故事越发悲伤,我开心不起来一点,男女主的宿命纠葛,填满我整个脑海。
调色的时候,我不自觉用上暗沉的色调。
像男主的心情,被蒙上了一层灰。
加班到八点半,女总裁也还没走,坐在办公桌前啃麻辣兔头。
她的饮食癖好,实在不好恭维。
这大小姐想到一出是一出,提议要加一场游乐园的戏,让我陪她先去体验一下。
我以前是个消防员,坐过山车什么的,只是小儿科。
但我还是想去看看,小兰坐过的旋转木马。
……
9月13日,星期六,晴。
今天是个好天气,来到游乐场,我站在旋转木马前,想起两年前的场景,心里难受至极。
这么普通的一件事,竟然是小兰最后的心愿。
在天堂里,她一定也还是这样纯真的笑脸。
陪女总裁坐过山车,没什么害怕的感觉,我真的在认真构思,如果要加一场戏,该怎么构图。
但看她的模样,我有种预感,这只是个借口。
果然,到了摩天轮的顶端,她向我表白了。
我何德何能,配得上这么漂亮的姑娘。
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不会有结果。
对不起,我不能接受你的爱。
不是你不好,而是我不配。
离开游乐场,我专门去了一趟秋水镇,买下那条红豆手串,却不知该怎样送给她。
我可笑的自尊,跟这礼物一样廉价。
……
9月16日,星期二,多云。
明天是中秋节,我原本想买点女总裁爱吃的东西,和她缓和一下关系。
经过上次的表白,这间办公室的气氛,尴尬得让人窒息。
让她这样闷闷不乐,绝非我的本意。
希望她只是一时兴起,三分钟热度,能尽快开心起来。
下午接到刘大姐的电话,赶到医院才知道阿竹出了事。
这傻孩子,为了提高成绩,不要命地学习。
我不会怪他,但我一定会治好他。
女总裁也很缺钱,我没法向她开口,也许只剩一个办法。
那就是八角笼中。
……
9月18日,星期四,晴。
昨天是中秋节,放了一天假没有工作,从早上我就坐在画板前,拿着笔一刻不敢懈怠,一直画到夜深。
比赛将近,我必须尽快完成画稿,腾出足够的训练时间。
两年前我没能救下小兰,这次必须救下阿竹。
我这样的状况,没有儿女情长的资格。
女总裁也不太开心,没话找话聊了几句,都被我敷衍过去。
我看得出来她的失落,实在很抱歉。
……
9月23日,星期二,晴。
昨天在酒店住了一晚,早上离开的时候,无数男人用羡慕的眼神看我,我却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只是帮女总裁挡酒,一不小心喝醉了。
在我的记忆里,我们清清白白,什么事也没发生。
可直到她哥哥来闹事,她居然亲口承认,说我们接过吻。
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怎么办?我之前没有亲过女孩,现在我们算什么?
注定没有结果的爱情,有必要开始吗?
……
9月26日,星期五,阴。
我决定去打拳,晚上约了霍阳喝酒,突然想到张半仙画上那首诗,很符合当时的意境。
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我也不想再隐瞒什么,打算把红豆手串送给女总裁,告诉她我内心的真实想法。
就算没有结果,至少不留遗憾。
可是转折总是来得突兀,我遇到了她的父亲。
站在枫叶水郡的人工湖边,我们达成约定。
只要我离开,他就帮忙延续女儿的梦想。
也许这是我一个穷光蛋,唯一能为她做的事。
这条红豆手串,就留在我手里,做个念想吧!
……
9月30日,星期二,晴。
拳赛已经开始,而我的画稿至少还有三天才能完工,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心里还有些舍不得。
也许人生就是这样,总在经历一场又一场的告别。
故事中的男女主,在绚烂的烟火中别离。
我和女总裁的缘分,也即将画上句点。
以后我们会回到各自的世界,不会再有太多交集。
让她以为我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快点把我忘记吧!
她有她的梦想,我有我的使命。
接下来我会全力以赴,去赢下那场比赛,让阿竹重见光明。
……
整本笔记中,余成画没有提林慕诗的名字,而是以“女总裁”来代称她。
这种刻意营造的距离感,映照出他复杂纠结的内心。
林慕诗看完后泪眼婆娑:“他好像也没多爱作为林慕诗的我,还牵挂着作为追梦的我。”
霍阳摇头:“不,他已经打算忘记追梦,一心一意去爱你了。”
“我不明白。”林慕诗很困惑。
“你看9月1号的第一个字是什么?”霍阳提示道。
这是他和余成画从小经常玩的文字小机关,很容易破解。
林慕诗翻到前面,看到第一个“追”字。
“9月3号,第三个字。”
“梦。”
“9月5号,第五个字。”
以此类推,在霍阳的帮助下,林慕诗读完余成画留给她的最后一句情话。
犹如一记重锤,击打在心上,痛得几乎窒息。
火场中阿画的表白字字真心,即使她不是追梦,他也早已爱上了她。
只是这份内敛深沉的爱意,不敢表达出来。
这本笔记,也分明是后来才写的,用如此晦涩的方式,倾诉自己的爱意。
“阿画,你好傻……”林慕诗悲从中来,泣不成声。
一张薄薄的画纸,从笔记本里掉出来,在风中翻飞。
那是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余成画趁林慕诗午睡,偷偷为她画的一幅肖像。
窈窕淑女,嫣然一笑。
妙手勾勒,跃然纸上。
若非用情至深,画不出心上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