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众人回到管委会的小会议室,又进行了个简短而正式的会谈,范学明在看过了胡介民所提供的各方投资合同之后,当即拍着胸脯保证,减免税政策的事就算定下来了。
今年十一月份,恰逢工业园建区五周年,所以双方约定等十月中旬开始办理注册手续,正好可以算做五周年招商引资的业绩,陈曦还怕办理相关手续时间不够用,可范学明却笑着告诉他,现在管委会有办事大厅,工商、税务,劳动、消防等等一站式服务,基本上一周之内,就可以让企业完成注册工作,并拿到营业执照。
“这段时间,你们正好可以做下筹备工作,比如机构的建设、人员招聘和培训什么的。”范学明说道:“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就找杨副主任,你恐怕还不知道吧,在安川,就没有她摆不平的事,天大的难事,只要她出面,统统顺利拿下。”
陈曦看了杨琴一眼,发现她也正朝这边看来,两人目光一遇,杨琴还顽皮的眨了下眼睛。
事情谈到这个份上,基本上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胡介民起身告辞,范学明也没过多挽留,只是相约等分公司正式成立之日,大家在畅饮一杯。
从管委会出来,胡介民看时间还早,所以就决定先找个酒店住下,等晚上吃过饭,休息一宿,明天再返回平阳。
“你安排个地方吧,不用档次太高,干净安全就好。”胡介民说道,说完,靠在后座上便睡着了。
陈曦对平阳也不算很熟悉,也不知道哪里有既干净又安全、档次还不很高的酒店,略一思索,驾车直奔万方国际酒店而去。
到了酒店,胡介民也睡醒了,睁眼一看,不由得笑了:“他妈个巴子的,我刚批评完你小子抠门,改得还挺快,这酒店档次可不低啊。”说完下了车,进了酒店大堂转了一圈,忽然一拍大腿道:“我操!陈曦啊,你是不是打算晚上让我在这里请客啊?”
陈曦听罢,则笑嘻嘻地说道:“我这不也是为您着想吗?要是我请客,去那家大盘子就可以,我这身份和地位,就配去那种地方,可您不一样啊,华阳集团的总经理,享受副市级待遇,只有这样的地方,才和您的身份地位相匹配,最重要的是,要不是您请客,我们这种货色,一辈子也来不了这种地方啊。”
胡介民笑着瞪了他一眼道:“你个兔崽子,要是战争年代,我第一个把你送前线去,估计你用这张嘴,就能打退敌人的进攻。”
众人皆笑,胡介民则把手一挥道:“行啊,今天算你捡个便宜,不过,日后你要是干不好,吃进多少,可别怪我让你吐出来。”
不让我给你拉出来就行,他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但却没敢说出口,略微想了下,正色说道:“胡总,你放心吧,我不敢说一定露脸,但肯定不会给你丢人的。”
胡介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意味深长的笑了下,转身朝房间走去。
陈曦一共开了两个房间,胡介民一间,司机和秘书一间,把几个人安顿好,他又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两大包水果和三条烟,当然,给胡介民的是顶级黄鹤楼,而给秘书和司机的则是中档的。
拿着东西回到了酒店,先把水果和两条烟送到了秘书和司机那里,两人见了自然满心欢喜,三个人又闲聊了几句,他这才拿着剩下的水果和烟,敲开了胡介民的房间。
这种情况对胡介民来说,并不算什么稀奇事,开了门,瞥了眼他手中的东西,只是用鼻子哼了一声道:“你个瘪犊子,这套业务倒是学得挺快!”
他嘿嘿的笑了两声,将烟和水果放在茶几上,转身刚要走,却被胡介民喊了回来。
“陈曦啊,你先坐下,今天正好没事,咱俩聊几句。”胡介民说着,点上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这才轻声说道:“你今天也听见了吧,范主任之所以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根本原因在于李百川。”
他不知道胡介民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只是点了下头,静静的往下听去。
“李百川突然冒了出来,而且对安川分公司这么感兴趣,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啊。我咋感觉这其中恐怕有什么说道儿呢?”胡介民自言自语道。
陈曦想了想,不以为然地道:“能有啥说道,李百川虽然位高权重,但他远在省里,能对分公司有啥影响呢?”
胡介民却冷笑了一声:“你懂个屁,风起于青萍之末,一个细微的变化,最后都可能导致一场狂风暴雨。你不了解李百川,他可不是善男信女,这是咱俩在私底下说,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啊。”
陈曦听罢不由得一愣,赶紧压低了声音问道:“胡总,有这么严重吗?好歹李百川也是个高级干部啊。”
胡介民冷笑了一声:“李百川你没打过交道,可李小飞你总见识过吧?李百川像不像高级干部,你可能吃不准,可李小飞像是个高级干部的儿子吗?”
他不由得陷入了沉思,是啊,李小飞的所做所为,用无赖两个字都不足以形容了,完全就是恶霸。
“知道我和李百川因为啥事闹这么僵嘛?”胡介民笑着问道。
陈曦茫然的摇了摇头。
胡介民叹了口气,讲出了当年的原委。原来,当年胡介民在国资委任职的时候,李百川正好主政平阳,当时的李小飞还是个十岁的孩子,可即便如此,就已经露出无法无天的端倪了。
由于是李百川的公子,所以李小飞进出机关大楼,就跟回家那么简单。于是,这小子就充分利用了这个便利条件,在机关大院里偷鸡摸狗,没少干坏事,有几次,大家明知道是他所为,但碍于李百川的面子,也只好睁一眼闭一眼。
“也可能是营养过剩的缘故吧,李小飞十岁,长得就跟十四五岁的孩子似的,而且还伴随着性早熟,十岁的小兔崽子,就知道偷看女人上厕所,这肯定是家庭教育出了问题。”胡介民恨恨的说道。
陈曦点了点头,心中暗想,这家伙成熟的确早点,我爸爸说了,我十岁的时候还尿炕呢
胡介民是个炮筒子脾气,即便现在,遇到不平之事,还要吼几嗓子,年轻的时候就更是沾火就着了。平日里,因为工作上的原因,和李百川本来就闹过些意见,但至少表面上还过得去,但因为李小飞的一件事,却让二人彻底决裂了。
对李小飞在机关大楼里为非作歹,胡介民早就看不顺眼,偏巧有一天晚上他值班,半夜的时候,就听见外面有动静,出来一看,却发现是李小飞。原来,这小子对机关大院太熟悉了,也知道值班武警的巡逻时间,趁着间隙,竟然跳墙进来,跑到他爹办公室行窃。
也许在李小飞看来,他爹的钱,不偷白不偷。可胡介民却不这么认为。
李小飞当年才十岁,就算早熟点,可跟正当壮年的胡介民动起手来,当然不是对手,三下五除二,就被胡介民撂倒在地,当场从身上搜出现金二十余万,胡介民也没客气,把值班武警喊来,当着所有人的面,一顿皮带,抽得李小飞皮开肉绽,哭爹喊娘。
这还不算,一边打还一边骂道,你个有娘养没娘教育的货,我今天就代替你爹教训教训你!
“打完之后,我给李百川挂了个电话,他一听儿子到他办公室偷钱,急得穿着个睡衣就跑来了,到了机关大楼,都没去看儿子,先奔自己的办公室,发现保险柜没动,只是抽屉装的二十万现金没了,这才到值班室见了儿子。”胡介民冷笑着说道。
“我估计他保险柜里的东西,才是问题的关键吧。”陈曦道。
胡介民淡淡一笑:“那我就不清楚了,反正进了值班室,见儿子被打成个奶奶样,也不含糊,从我手里接过皮带,又狠狠抽了几下,然后拿起电话就要报警,最后在大家的劝说之下,这才算拉倒。”
听到这里,陈曦眨巴着眼睛说道:“这还算不错啊”
胡介民却苦笑了下:“表面上确实不错,当时还握着我的手,感谢我替他教育了这个逆子,可是,半年之后,一纸调令,以充实国企干部为名,就把我从国资委一脚踹进华阳集团了啊。”
哦原来如此,闹了半天,胡总当年还有如此的壮举,一想到李小飞被摁倒在地,胡介民抡着皮带抽得热火朝天,他也颇感过瘾,不由得扑哧下笑了。
“笑个屁,我当年就已经是副处级了,要是不被贬到华阳公司,这十五六年下来,老子也是前途无量啊,幸亏黄书籍一直力保我,否则,我现在没准混成什么样呢!不客气的说,李百川差点不动声色的终结了我的政治生命,此人心机之深可见一斑啊。”胡介民苦笑着道:“我这个人脾气挺倔的,除非你整死我,否则,我就是不服,从那以后,我和李百川就算做下仇了,我也没惯他毛病,只要有机会,我就跟他对着干,后来,他也有点服了,托人给我带话,要把我调回去,可我没答应。所以啊,我现在是越琢磨越不对劲,原本以为方远途投资入股,无非是想要分享建设红利,可现在看来,恐怕不那么简单啊。”
听到这里,陈曦也不禁陷入了沉思,是啊,要从胡介民当年的经历来看,自己和李小飞也算是彻底结了仇,不光李小飞,还有方远途,这帮人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的事业顺风顺水吗?
可是,此时此刻,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正茫然不知所措之际,手机却响了,低头一看,竟然又是杨琴的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