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再次回到教室的时候,正好是晚餐时间。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下薛凌一个人还没有去吃饭。我深吸了一口气,笑着朝薛凌走了过去,故作轻松地问道:
“薛大人,你怎么没去吃饭啊?”
薛凌斜过头看了我一眼,本来冷漠的表情突然变得震惊。她猛地站起来,一只手轻轻放在我的额头上,哽咽地问道:
“贾念,你今天这是跑去哪了啊,这脸上怎么这么多伤?”
我侧过头躲开了她的手,向着离开她的方向退了半步,心虚地说道:
“没……没事儿,一不小心磕的。”
“那你下午去哪了,为什么骗我说肚子不舒服?”
“哦,我回了趟家……”
“别撒谎了,贾念!就连我你都要骗是吗?”薛凌突然吼了出来,几缕碎发凌乱在了她的眼前,如墨的深眸中却映射着我闪躲的样子,低头不语。她的眼泪终于藏不住了,一颗颗泪珠顺着她红扑扑的面庞流下,汇成一串名为悲伤的泪痕。
我有些不知所措,只得从桌子上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她,她却没有接,倔强地把头扭向窗户的方向。雨后的空气像被粉刷过一样透亮而清澈,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侧脸,那些晶莹剔透的泪珠挂在她弯弯的睫毛上,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我顺着她的目光,那里是残留着雨水的窗台,是远处溅起涟漪的水洼,是云端无尽的破败天光……
“贾念,其实我知道你去哪了。自从第一天我和你去补习班的时候,我就看到你的样子,就知道你一定会去找她的,不见到她你不会甘心的……说吧,见到她了,然后呢?”
她的鼻翼一开一合,齿尖紧紧地咬住下嘴唇,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梨花带雨地看着我,等待着我的答案。
我的假笑再也维持不下去了,收了笑容,替她擦拭了下泪水,然后把目光丢向远方,说道:
“我,没有见到她。然后就回来了。”
“就这么简单?”
“对,就这么简单。”
“那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说来说去又绕回来了,我又实在不想让她窥探到那一段让人难以启齿的回忆,所以两手一摊,略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刚才跟你说了啊,一不小心摔倒了磕的啊。”
薛凌盯着我的眼神淡了下来,冷笑一声,习惯性地把双手交叉在胸前,说道:
“贾念,今天班主任离开学校之前正好就在教室里,她去派出所接你出来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我也不和你多说了,为了一个陌生人,你自己好好想想到底值不值!”她说完给我留下了一小盒创可贴,便转身离开了教室。
我枯站在原地,黄昏似乎要燃尽在这名为孤独的牢笼里了。斑驳的光影如同落叶般在我的手边零碎,摇曳着身姿,围绕着创可贴白色的盒子。安静的,额头上还保存着她的体温,空气中仍残留着她的发香。我坐了下来,静静地撕开一片创可贴,凭着感觉贴在了额头的伤口处。有一点凉凉的,还有一点疼……
夜晚,就要到来了。
……
时间推进,走读的日子终究是到来了。这一天,正好是周二。上午的时候我和班主任说明了情况,请了个假。父母陪着我在学校宿舍整理东西,然后大包小包地拎上了小货车。虽然老爹租的房子离得不远,但是还是因为太重了,所以叫了个货拉拉帮忙搬运。
租房所在的小区档次挺高的,毕竟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在这里度过,父母也是咬了咬牙在这里租了套公寓,二室一厅,大概八十来平,租金每个月算下来大概六千块左右。
经过一番收拾之后,新租的这个房子终于有了点样子,老爹也累的气喘吁吁,坐了下来,狠狠喘了口气,喝了口水,对我说道:
“哎,要不是为了你个混小子,哪儿用得着遭这份罪。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的,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我没吱声,只是点了点头,拿上书包便准备回学校。这个时候,我突然听到隔壁一阵叮铃咣铛的声音,我赶紧趴到门眼处,看到隔壁在往里往外地搬运家具之类的,心里嘀咕了句隔壁还真有人,便没管其他,上学去了。
晚上六点,本就没什么人缘的我显得更是形单影只。原来宿舍的几个同学也都对着我窃窃私语,然后跑去吃饭了,三三两两的他们显得我是如此的落魄。我整理了下衣服,在薛凌担忧的目光中,把走读卡拿好,便往家走去。
沉重的步伐后面拖着我长长的影子,街头的十字路口,我跟着潮水般的人流向着小区的大门走去。各色餐厅的门口已经停满了车辆,早餐卖酸奶的小店却早早关门;右手边树下,一个倒霉的哥们被车子溅了一身的水,正对着车流的方向骂骂咧咧;几个扎着小辫儿的孩子在玩着打沙包的游戏,一边坐着几个大人,一边抽着烟,一边说着什么,哈哈大笑的声音吸引着我的目光……慢慢地,我距离那租来的房子越来越近,心里莫名的压迫感也愈发的严重。当我踱步到单元楼一层的时候,心跳越来越快,之前的记忆再次在我的脑海中横冲直撞。生理与心理的异样让我冷汗直流,不自觉靠着墙壁蹲了下来,头深深地埋在胳膊里。
就在我昏昏沉沉的时候,一个 校服扣子都没扣好的女生哼着歌走了进来。也许她也没想到这大门口还能蹲着个人,又看到自己的校服与我的一样,便小心翼翼地靠近了我,用食指戳了戳我的脑袋,轻声唤了我一声:
“喂,你还好吧?”
我吃力地抬起头来,朦胧之间,我看清了她的模样:她的短发及肩,薄打的空气刘海儿下方是如柳的弯眉,精致的瓜子脸上刻着一双妩媚的凤眼。就在她靠近的瞬间,一阵好闻的甜香传来,好像某种水果的香味,我却叫不出名字。我挣扎着站了起来,有气无力地回道:
“我没事,谢谢。”
她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风姿绰约地伸了个懒腰,又看向了我,对着我勾了勾手指,说道:
“那走吧,电梯要来了。”
我拍了拍身上的土,跟上了她,进了电梯。
“喂,你去几楼?”她帮我挡了下门,问道。
“十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