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我早早起床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行李,由于我的衣物不多,所以只背了一个书包还有一个中号的行李箱。
临行之前,我仔细检查了一下家里的门窗,然后拉上电闸,最后环视着这间足够我生活在北京的底气,然后离开了家。
北京南站我已经再熟悉不过了,轻车熟路地拿出身份证,过安检,验票,上车。坐在靠近窗户的位置,我一路上只是闭着眼睡觉,手机安静得出奇,甚至连骚扰电话都没有接到一个。
下午2点左右,我在南京南站下了车,而邮件中提到的那位同事已经在车站接我了。他叫焦雄,个子不高,但是文质彬彬的样子让我对他的初印象还不错。
“你好,贾念,久仰大名啊。我虚长你几岁,叫我焦哥就行。”
“焦哥下午好,辛苦了。那咱们这几天的计划是?”
“是这样,我先带你过去看看租的房子。虽然环境一般,但是离梅华钢铁也近。此外,长期进厂的通行证已经给你办好了。”
“谢谢,另外我进厂的话可以骑电瓶车吗?”
“不可以,厂子里不让非厂区职工骑电瓶车,不过我已经给你准备了一辆自行车,你每天骑车进厂就行。”
“好的,谢谢焦哥。”
“不客气,都是工作嘛。我家就住在附近,明天我带你进厂熟悉一下环境以及工作内容,再之后你就可以自己来了。”
……
十月份的南京还稍微有些闷热,比起北京来却也多了几分温暖,只是少了几分秋天的味道。
我坐在焦雄的车里,两个人就之后的工作内容进行了简短的交流。通过他的口述,我大概对我之后要做的事情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
因为我们的产品中有一个品类是用于高炉出铁口的堵口炮泥,所以我们需要对现场炮泥在使用过程中业主反馈的数据进行及时的跟踪记录。同时,因为我之后常驻在使用现场,所以一旦业主的炮泥使用出现了问题,我需要负责分析第一手数据,同时为自家工厂提供相应的调整配料的思路,保证第一时间我们能够生产足以解决问题的炮泥并且顺利送达使用现场。
工作内容听上去貌似并不复杂,可是我从焦雄意味深长的口气中听出了许多表象之外的东西。
想来,作为供应商来说,在面对业主的时候我们有着天然的劣势,毕竟投标方也不止我们一家,想要维护好和业主之间的关系,就需要像我这样的常驻现场的人员。我们不仅要保证产品的质量,也要保证与业主负责人员之间关系的质量。
恐怕在未来的时间里,我这个陌生面孔要想与炉前的操作工人还有相关领导打好关系,免不了要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们,如果他们还要做更多的事情,那就只能到时候再给公司打报告申请了……
而这一路上,林伊给我打了几个电话,可是现在的我心里很乱,实在不想接她的电话,数次拒接,直到她不再拨来电话。
半个小时之后,我们到达了租好的房子处,吱呀一声推开有些老旧的房门,十来平的小房间里略微有些发霉的气味,让我有些不太适应。不过好在房间里有个卫生间,整体环境还算干净。再加上我本来对吃穿住行也没什么要求,也不愿再麻烦焦雄,所以当下决定就住在这里。
焦雄帮我和房东嘱咐了几句,又告诉我有什么生活上的困难都可以直接给公司打报告,但是不能超出公司的标准,毕竟租房子的钱由公司报销,想住好点的房子的话,就只能自己掏钱了,所以我也不能要求太多。
送走了焦雄,我简单整理了一下行李,打扫了下房间,便出门溜达去了。
初来乍到,我总要熟悉下周围的环境,吃饭啊,超市啊,网吧啊,这些地方都是我的考察范围。幸运的是,梅华钢铁毕竟是一家大型的钢铁企业,所以周围的民生建设还是非常周到的,更令我庆幸的是,就在我租房的旁边就有一家质量还不错的网吧,想来实在无聊的时候去打两盘游戏也是不错的选择。
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我将周围基本上已经转了个遍了。很明显的感受就是,这里的人们看上去悠闲很多,开车的师傅们好像也没有非常急躁,遇到过马路的行人也会主动避让。
走着走着,我看到了一家肯德基餐厅,想来闲着没事儿,干脆吃个冰淇凌解解这里的闷热。
点了一个甜筒,我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边吃一边刷着手机。就在这时,一个令我意外的电话打了过来。
“喂,‘李嘉熙’同学,你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秦时雨那边没有立刻开口,我以为是信号不好,走出门外喂了两声,电话那头才传来她的声音:
“贾念,很冒昧给你打这个电话,我想问下你现在在北京吗?”
“不在,我离开北京了。”
“那你在哪?”
我心下了然,摇着头缓缓开口,问道:
“你身边的那位林总权势滔天,难道我在哪还用你代她来问吗?让她接电话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林伊略显疲惫的声音传来:
“贾念,你在哪?”
“林总,我不是很明白,你既然能从陈明宇那里知道我调离了北京,又怎么会不知道我在哪呢?”
她轻叹了口气,竟带着一丝哀求的意味说道:
“贾念,我为我昨天的态度向你道歉,我尊重你的决定……但是我想知道你在哪里,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可以吗?”
我心中激荡,沉默了许久后说道:
“好吧……我在梅华钢铁。”
“好,贾念,谢谢。我知道,在你的心里有一根刺还没有拔去,我可以等。如果你在工作或者生活上有任何困难,请一定来找我,好吗?”
“林伊,”我的语气冷淡,心里却翻江倒海,“我那天应该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我们不是朋友,你又何必帮我。”
“因为我把你当朋友,就这样吧,再见。”
她挂掉了电话,可是那最后一声抽泣我却听得真切。我抬头看着天上的白云,任由甜筒里的冰淇凌化在手边,心里却愈发觉得迷茫。
林伊的纠缠让我有些措手不及,事实上,我也不止一次地问自己,难道我曾经历过的痛苦也在她的身上复刻了几分?不然,这七年之后的相见,又怎么会如此一见如故,甚至就连那日说出了不再是朋友的话语,都显得像老友间的拌嘴。
我当然知道这很矛盾,因此,我决定将一切都交给时间。至于林伊口中的那根刺,就让它长在心里吧,也许未来这根刺会是一颗种子,在不知不觉中掩埋了伤痛,在过去与未来的土壤中开出茂盛的花来,谁又能说得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