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男人的身后,彼此偶尔聊上两句年会的情景,虽然我与他之间还算是气氛融洽,只是我隐隐地感觉到林若海找我这件事恐怕不简单,我也更不清楚他现在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一路回到办公区,董事长的办公室位于办公楼的最高层,不过这几天我都在厂子里待着,所以这一层也是我第一次来。
来到董事长办公室门口,男人轻轻敲门,得到应允后,他推开门,对着我 做了个请的姿势:
“贾总,林董在里面等您,我就不进去了。”
“好的,多谢。”
男人点点头,转身离开了,而我则是深吸了口气,推门而入,顺手关上了门。
办公室里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奢靡豪华,仅仅是一张朴实的办公桌,几件简单的装修家具而已。
比较特别的是,办公桌的侧面,还有一个更大的桌子,上面凌乱地摆放着一摞又一摞宣纸。一尊看上去就价格不菲的砚台和几支毛笔摆放在桌子的一角,而一张写了一半的作品正好摆在中央。
我缓缓走到办公桌前,对着眼前正在闭目养神的林若海微微躬身,道了句:
“林董,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林若海呼出一口气来,双眼微微睁开,略微从那张老板椅上直起了一些身子,目光在我的身上扫视了一番,沉默良久,才终于开口道:
“你是贾念?”
“是的。”
“我们很久以前见过,对吗?”
林若海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我,仅仅只是注视而已,我却已经被他盯得遍体生寒,来自他的上位者的气势足足压得我抬不起头,而这个颇有意味的问题更让我陷入了为难中,一时间摸不透他这个问题到底想要探查些什么。
不过,正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无论他想要干什么,这个问题我只需如实回答即可,哪管他洪水滔天?我抬起头,直视着他说道:
“是的,林总,八年前的夏天,我和您在‘翠湖仙居’见过一面。”
林若海明显顿了一秒,脸上浮现出了几分复杂的神情,但是很快他就调整好状态,半晌后说道:
“原来是你……我说我女儿怎么莫名其妙找了一个这么年轻的人来担任她的总助,甚至不顾可龙的反对,原来是这样……哼,简直是胡闹!”林若海微微摇头,语气重了许多,目光凌厉,接着说道:
“林伊这孩子从小就有些叛逆,所以很多时候经常会做出一些让人难以理解的事情。不过,管理公司可由不得她如此任性。贾念,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呢?”
“林董,抱歉,您指的是什么呢?”
“我指的就是她随着性子任命你为公司的总经理助理兼营销副总这件事。”
果然,我就知道林若海找到我绝对没好事。如果我和他从未认识过,那可能他还能更委婉一些,可是知道了是我,今天恐怕不会让我随便脱身。我沉声说道:
“林董,我不清楚您和林总之间的家事,不敢妄下断言。不过在我看来,林总做事情胆大心细,魄力十足,对于公司的发展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因此对于她的人事决策以及公司决策我们都是百分百服从的。所以,我怎么想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人事任命来自林总的判断,我不认为有什么问题。”
林若海闻言,手指在桌子上敲着,略有些情绪地说道:
“你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我希望你不要拿林伊当做自己的挡箭牌。人贵有自知之明,我且问你,你觉得自己有资格做我们依连公司的总助吗?”
“林董,”我向前走了一步,说道,“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我确实没有资格做林总的总助。”
“哦?那你……”
“林董,请允许我说完。”我打断了林若海,虽然我不知道这么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但是我没有退路,也必须把该说的话说完,“资格,来源于社会普遍性的价值导向,比如一个人的年纪、工作经验、阅历等等,这些确实可以成为一个人对所谓的‘资格’的一种证明。
但是,林董,比起这些,对于依连来说,新鲜的血液和更为强势的能力才是这家公司最需要的东西。我不敢说自己能做的多好,但我敢说,目前在这个行业里,我们是第一家将国际业务、数字化业务串联起来并且已经抓住国际局势的公司,这里面的一些功劳是否在我,自有林总评说。所以,如果从公司的角度来看,我是否有资格的,不在我,不在您,而在林总。”
出乎我意料的是,林若海并没有表现得多么生气,反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睨了我一眼,说道:
“你的意思是,我并没有资格去指摘你对吗?”
“林董言重了,我只是认为最具有资格的是林总。”
林若海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目光如炬,紧盯着我的眸子似乎要将我的灵魂都看透。我目不移视,迎着他的目光向前。对我来说,林伊的信任与知遇我无以为报,我有的,只有一腔热忱和拳拳之意,所以,我并不惧怕林若海,心无所愧,又何惧哉?
他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笑意有着几分不屑,但亦有几分善意。他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随他坐下。
窗户前的沙发上,他坐在中间,我坐在他的手边,两人的面前各有一杯沏好的茶水,办公室里弥漫起淡淡的茶香,悠远绵长。
“贾念,过几天就是大年三十了,而且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所以接下来的对话我们就不以工作身份来谈话了,快尝尝这杯茶,这是我平时的口粮茶。”
“好的,林董,谢谢。”我颔首致谢,端起茶杯品尝了起来,其茶鲜爽回甘,叶嫩匀整,明亮清新,应该是上好的信阳毛尖。
“嗯,贾念啊,今天既然见到了你,有句话我倒想问问你。”
“您请说。”
“当年你受如此折辱,今天又为什么能甘于林伊之下呢?”
林若海神色如常,不紧不慢地品尝着杯子里的茶,可说出的话却如平地惊雷。我的手一抖,茶水略微洒出来几分。我将茶水放下,沉思片刻,回道:
“林董,当年的事情早已过去,与林总应该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我又何必抓着不放呢?”
“呵呵,”林若海冷笑两声,“贾念,这么说来你还是个心胸宽阔的君子呢?”
“林董谬赞,我愧不敢当。”
林若海此时神情一变,将茶杯重重拍在桌子上,怒道:
“贾念,你别跟我装糊涂,与其说你心胸宽广,倒不如说你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